楚知意还需要休息,容玥她们待了一段时间后,听医生说她没有什么大碍了,这才打算回宴宅。
王悠悠跟上容玥她们的步伐,轻快地安慰她们,不要让她们伤心之类的话。
容玥和善地对王悠悠笑了笑,带着宴老夫人走了。
等王悠悠想离开时,吴漾忽然喊住她,“悠悠。”
“漾漾,怎么了?”
吴漾走到她面前,上下扫视她,笑了一声,说,“你不是最不喜欢和长辈打交道吗?今天看你对容姨和宴奶奶还挺亲近的。”
王悠悠轻快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抬手抚了一下头发,柔声柔气地说,“漾漾你想多了,她们是枝枝的婆婆,奶奶,我们肯定得对她们亲近点啊,不然以后她们欺负枝枝了怎么办?”
吴漾没有说话,只盯着她看。
“漾漾,你不相信我吗?”
吴漾走近她,缓缓抬手。
王悠悠下意识往后,遮住自己的脸。
只觉衣领被轻轻拉了一下,她低头看到吴漾的动作,神情十分僵硬。
吴漾莞尔笑,故作惊奇地问,“悠悠,你不会以为我想打你吧?”
她勉为其难地笑了出来,“怎么会。”
“走吧,我们回去。”
……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楚知意醒过来时,周围都是暗的。
她眼睫轻轻颤动,大脑一片茫然,紧接着,后背剧烈疼痛,将她的思绪拉到了机场的意外。
还能感觉到疼,应该没做梦,也没死。
她想用手摸自己的后背,刚动一下,手就被人握紧。
楚知意扭头看过去,只见旁边正坐着一个男人。
宴惊庭在她视线下也睁开了眼睛。
“醒了吗?”他的声音十分沙哑,似乎许久没睡好了,透着疲倦与劳累。
“我把医生叫来给你做检查。”
楚知意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瓣,拧着眉忍着疼痛,“你是谁?”
宴惊庭视线逐渐开始发生变化,紧紧看着她。
“你不认识我?”
她便认真地看了宴惊庭许久,沉吟着说,“有点眼熟。”
宴惊庭还在盯着她看,昏迷了两日的楚知意在他注视下露出苍白但漂亮纯净的笑容。
“怎么看着有点像我那个出差的丈夫宴惊庭啊。”
宴惊庭下颌紧绷,心脏却落回原位,他真恨不得把这个逗弄他的姑娘给教训一顿。
如今她受了伤,他又舍不得。
宴惊庭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颇有些咬牙切齿,“给我等着。”
他转身摁了呼叫,没多久,值班医生和护士鱼贯而进,开始给楚知意做检查。
“除了伤口,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想去卫生间。”楚知意真诚地说,“快忍不住了。”
宴惊庭一阵无言,骨节分明的手指撑着额头,眉宇间的戾气与沉闷因为楚知意的话而消散些许。
她被扶着去了卫生间。
楚知意侧头看了一眼宴惊庭,低声问护士,“他在这儿多久了?”
“您住进来之后就一直在了,得有两天多了。”
“他一直都没有去休息过?”
在护士的印象里,没有。
于是护士摇了摇头。
楚知意有些心疼,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欢喜。
回到床上,她疼得直哼哼,最后吃了一些比较容易消化的食物,服用了消炎药,这才觉得好一些。
但也只是好一些而已。
楚知意还是在床上疼得不行。
等医生护士等人离开,病房里就又只剩下楚知意与宴惊庭两个人了。
她躺在床上不能动,只能扭着头对他说,“要不你也回去睡觉吧,等你有空了再来看我?”
宴惊庭不答反问,“伤口不疼了?”
“疼啊,疼死我了!”
刚刚吃过东西,楚知意又昏睡了那么久,现在并没有太多困意。
她感受着疼痛,十分愤怒地说,“哪个天杀的想杀我,我要把它的皮给拨了!嘶!”
情绪一上来,一不小心就扯到了伤口,楚知意疼得额头直冒汗。
宴惊庭按着她,皱眉,“好好躺着别乱动。”
楚知意乖乖的不动了,“你既然不想回去,那就躺在我身边吧,反正这个床大。”
“胡闹。”宴惊庭拍她脑袋,“你的伤口碰到细菌会发炎。”
一双肖似桃花般的眼眸灵动地盯着他,问,“你心疼啦?”
宴惊庭摸着她的脑袋,低下头与她额头相贴。
鼻翼间浮现一股清晰熟悉的墨竹香味,楚知意的小心脏咚咚直跳,见他不说话,她就抬手戳戳他。
手陡然被人攥住,力道并不算紧,干燥温暖。
“你的手一直都很凉,身体也是。”他轻吻楚知意的面颊,声音嘶哑,“那天只有你的血是热的。”
“疼不疼?”
楚知意眼眶有些发热,她点点头,“疼。”
“宴惊庭,我疼。”
柔软的声线重重落在宴惊庭的心中,令他几欲奔溃。
他不敢挪动她,生怕再触动伤口,又恐自己对她的爱怜她感受不到,动作颇有些狼狈。
正当宴惊庭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楚知意星光似的眼睛炯炯盯着他,“所以,那花是不是你送的。”
宴惊庭:“……”
他千回百转的柔情皆被楚知意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宴惊庭颇为无奈,在她注视下点了头,“是。”
“你怎么知道楚慧是楚家的女儿?为什么要把她送回来?”
宴惊庭沉吟片刻,说,“你还想知道什么,一块问吧。”
“我们结婚的真相。”
宴惊庭捏了捏眉心,“说来话长,你躺好,我慢慢给你说。”
楚知意见他终于愿意说出口,便老老实实地待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我发现的,是你并非楚衡的亲生女儿。”宴惊庭缓缓地说。
其实宴惊庭最先发现的,不是楚慧是楚家的女儿,而是楚知意不是楚家的女儿。
楚衡是b型血,而他老婆是Ab型血,怎么可能会生出个o型血的女儿?
他查了一段时间,发现了二十一年前的江城医院混乱,弃婴颇多,他查到楚知意其实是弃婴,被人混乱抱错,所以成了楚家的孩子。
若是楚知意在楚家过得好,那他自然没必要废那么大的力气搞回个真千金给她找不痛快。
可楚知意在楚家过得不好,还和人订了婚。
楚知意的那个未婚夫,在外花天酒地,搞大了好几个女人的肚子,这种男人怎么配得上她。
如果她不能从楚家离开,她就要在二十一岁后嫁给另外一个人。
在找到楚慧之后,宴惊庭做了一个完全不理智的决定。
将楚慧在楚知意生日那天送回了楚家。
那一日与楚家交好朋友都去参加她的生日。
依照周家那一对父母的性格,在所有人都知道楚知意不是楚家的女儿后,他们当天晚上就与楚家退婚了。
宴惊庭一直都知道楚知意想脱离楚家,脱离周家。
他推波助澜,买通了楚家的一个家政,制造机会,让楚知意从楚家逃出来。
“最开始我并不打算和你立刻结婚。”
失去清润的嗓音变得低沉,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偏偏,经历这一切的人是她。
“你不想和我结婚?”楚知意看他的视线顿时变得古怪起来,“那你最开始你想干什么?”
宴惊庭:“……”
他选择将这个危险的话题避开,将自己在楚知意逃离楚家那天的策划说了出来。
“是我让柯然开车在楚家附近转悠,如果你不叫车,那他就开出租车从你身边过去,总之先让你上车,把你带到我面前。”
“柯然应该都对你说了,车上他正在和我通话,你说你要和吴舟结婚。”
楚知意只觉忽然一阵凉飕飕的,“你怎么知道吴舟就会被困在京市的?”
宴惊庭散漫笑了出来,唇勾着,“知知,我不是什么大罗金仙,也不会掐指算命,他被困京市,是天命,若是他回来了,却来不了民政局,那才是人为。”
“你在民政局能看到的人,从始至终,都只能是我。”
楚知意听明白了。
吴舟就算到了江城,宴惊庭也会把他拦住,她根本见不到吴舟!
楚知意定眼看着他,“所以你为什么想方设法的要我嫁给你?”
“你说呢?”
楚知意眼睛里的星星都快蹦出来了,唇角止不住的往上翘,“宴惊庭,你是不是早就……”
话还没说完,她便被扣住脑袋,侧起头封堵住唇口。
他的吻真是一点都不温柔,夹杂着两分恶劣的粗暴,裹挟浓烈的墨竹香味与极具侵略的攻势,让她节节败退。
他滚烫的呼吸落在细白的皮肤上,惊起一阵阵的绯红。
楚知意清楚地看到宴惊庭的耳根发红。
他竟然害羞了。
她猜出了他早就喜欢她,所以他害羞了?
楚知意感到新奇,抬手抓住了他的耳朵。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他的亲吻力道更重了两分。
若非顾念着她身上还有伤,他恐怕要将她狠狠抱怀里,再疼爱一番。
楚知意有些气喘,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后背隐隐作痛,却又无法忽视宴惊庭带给她的那股快感。
两者交织在一起,楚知意真是痛并快乐着。
宴惊庭在她耳边低喃,“知知,是你求的婚。”
他永远都忘不了楚知意说出的那句话。
‘宴惊庭,请和我结婚。’
宴惊庭看着她,“你忘了?是你想做我的妻子,我顺势而为,把你娶回来了。”
楚知意眼眸仿佛盛了一汪澄澈柔软的水,“所以你是被迫的吗?”
“心甘情愿。”
“最好是这样。”楚知意想到他的白月光,鼓着腮帮子,“不然我以后一拳打死你。”
“楚记者这么厉害,还能被别人捅了刀?”
“……”
她真想直接起来给这个崽种一拳!
谁和他好谁是小狗!
她气呼呼的也不想搭理宴惊庭了,闭着眼睛要睡觉。
半天后,她偷偷睁开眼睛,就看到宴惊庭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带了些笑,仿佛是在等她睁眼似的。
“你真烦人!”她干巴巴地冲他说。
宴惊庭笑声传入她耳中,“不逗你了,快睡吧。”
楚知意有心做些什么,但她受伤压根动不了,只能愤愤地再次闭上眼睛,在心中暗暗发誓。
‘等我伤好了,我一定让宴惊庭跪下来唱征服!’
她自信满满,渐渐睡了过去。
楚知意的伤口渐渐开始恢复,宴惊庭大部分时间还是留在这儿陪她,要么就是去公司开会处理一些比较重要的文件。
这天宴惊庭去公司还没回来,阿黎却到了。
他看到病房里只有楚知意一人,不由得愣了一秒。
“抱歉,夫人,我这就走。”
“别啊。”楚知意的伤口好了许多,现在坐在一旁看电视,瞧见阿黎后,便立刻说,“阿黎你过来。”
阿黎没办法,只能走进去。
楚知意费力地帮他倒了一杯茶水,说,“这几天一直没看到你,是不是在帮宴惊庭查事情?”
阿黎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楚知意看着他,“如果与我无关,那你就直接摇头,但如果是关于我,到最后你也不能绕过我去。”
阿黎没摇头,却也没开口。
他对宴惊庭的忠诚几乎到了百分百的地步,就算是楚知意问,他也不肯说。
楚知意倒也没有为难他,只笑眯眯地说,“那不如你在这儿等他过来吧?看他同不同意让我听。”
“抱歉,夫人。”
“没关系。”
二人等了一会儿,宴惊庭很快就出现在了病房里。
阿黎看到他,立刻站了起来,“先生。”
宴惊庭来到楚知意的身边,看她小脸红润有光,便知道她恢复得不错。
他并没有防备着楚知意,只对阿黎说,“都查到了什么?”
“警察那边查到那个对夫人动手的人并不是专业的杀手,而是有人拿一千万买凶杀人。”
“他本来是想捅夫人心脏所在的位置,但一时害怕,所以没捅对地方,导致夫人受伤。”
“买凶之人是通过短信联系的,我们查过对方的Ip,是在国外。”
对方反侦察的能力显然很强,让人抓不住一点把柄。
宴惊庭身上带着危险的气息,“想害你人无非那么几个。”
楚知意仔细想了想,问宴惊庭,“你觉得谁有能力和想让我死?”
宴惊庭不喜欢她说死这个字,握住她的手,闭目想了想,“楚衡。”
“我猜也是!”楚知意直磨牙,“我还没让他死呢,他反倒先来害我!”
“让他死很简单。”宴惊庭安抚般的揉揉她的脑袋,“你要是想,我过些日子带你看一场戏。”
楚知意疑惑,“什么戏?”
“等你能出院就知道了。”
楚知意不开心的噘了一下嘴,表示不满。
有个带着口罩的护士来到门外,轻轻敲门,“你好,楚女士,我们要给您打点滴了。”
楚知意便要去挂针。
宴惊庭来到她身边,看她扎针。
她的皮肤白皙,连着几天扎针,手背都是青紫的,宴惊庭默默看着,心疼不已。
楚知意却无所谓的将手伸了出去。
比起被人捅,这种一丁点的疼对楚知意来说那就跟挠痒痒似的,她能接受。
宴惊庭沉着脸看护士给楚知意扎针。
冷不丁的,他抓住护士的手腕,冷冷看着她,“你的手,抖什么?”
护士被宴惊庭吓了一跳,她强撑着说,“我……我没抖啊。”
阿黎立刻走过来将护士拦开,抓住药瓶与针头,将东西交给宴惊庭。
宴惊庭捏着针头,抬起来在阳光下看。
楚知意也仰着头看,忽然发现了什么,有些奇怪的对宴惊庭说,“你有没有看到上面有结晶状的白色颗粒。”
“看到了。”宴惊庭抽了一张纸,在针头上轻轻一擦。
再摊开纸巾后,便能瞧见平坦的纸巾上,有微微凸起的白色结晶。
这些给人用的针头都是一次性的,即开即用,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杂质?
想明白这一点,楚知意的脸色变得不好起来。
宴惊庭已经冷声吩咐阿黎,“捂住她的嘴,带她出去问清楚是谁干的。”
阿黎立刻点头,带着护士从医院离开。
“这个医院没有对化学成分检测的地方?”
宴惊庭将那白色结晶与针头一起包起来,说,“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就算做化学成分检测,也免不了有人从中作梗。”
“还有人想害你,知知,我们得先回家。”
宴惊庭朝她伸出了手。
楚知意心情相当不好,看着他摊开的大掌,却感到一股足以依赖的安全感,她闷闷的点头。
二人回了汉江府的别墅,楚知意后背还有些疼,宴惊庭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让人直接来家给楚知意把最后一次点滴给打了。
楚知意昏昏欲睡,便听见宴惊庭轻柔的声音,“趴在这儿,我瞧瞧伤口有没有被撕开。”
她借着宴惊庭的力道翻了个身,将背面朝上。
今天外面有些冷,楚知意里面穿的是一件蓝色衬衫,掀开后,那雪白就像是天空中白洁的云。
只可惜上面有一条不小的口子,虽然被缝合了,但愈合的很慢。
医生说楚知意自愈能力很差,这种程度的口子,缝合后普通人最多五天就能长出新肉,痛感也会少很多。
楚知意用了最好的药膏,吃了最好的药,但伤口愈合的还是不够快,伤口处一片通红。
宴惊庭抬起手,指尖在伤口边缘擦过。
没有疼,轻飘飘的触感仿佛羽毛一般,让楚知意感到一阵酥麻,腰身都不由得往下塌。
她扭头朝宴惊庭嗔瞪,“你看就看,摸什么呀?”
当初谁说会感染来着?
闻声,宴惊庭便将她衬衫放下,可下一秒,当着她的面,宴惊庭低头,隔着衬衫轻吻她肩胛骨所在的位置。
楚知意气的都想抓他了!
“宴惊庭!你这个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