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何瑞见到顾茉如同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地干着活儿。
“怎么了这是?一个晚上雄心斗志就没了,你该不会打算临阵脱逃了吧?”
顾茉没吱声,继续干着手里的活儿。
何瑞急了:“顾茉,你不说话什么意思?徐奶奶这事情就翻篇了?你就任凭那个毒妇等着继承徐奶奶的遗产?”
顾茉抬头看向他:“我男朋友说了,这事情没法管。徐奶奶也就这么一个亲侄女,闹到最后遗产还是吕梦滢的。
如果徐奶奶心里明镜似的,我们这么闹下去,只会打破她们之前的相处模式,说不定还会以为我们故意离间她们姑侄关系。”
何瑞站在顾茉的面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顾茉,昨天晚上我还敬你是条女汉子,你这变化的速度也太快了。三年啊,一千多天,你舍得让徐奶奶的命就只剩下3-6个月吗?”
顾茉深呼了一口气,抬眼看向何瑞,“张院长都不管这事,我一个小护工管这些干嘛!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这手也不能伸得太长了。你就当我昨晚没告诉你这件事吧,你该干嘛干嘛去!”
何瑞一愣,“顾茉,我怎么可能当不知道这件事?你当你是微信撤回功能啊,撤回了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了?
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光天化日之下,我们不能让这种忤逆且道德败坏的事情,发生在咱们养老院老人的身上。
你跟我走,咱们现在就去医院,徐奶奶这病不能再拖下去了。”
顾茉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没好气地说了句,“你自己不也忤逆嘛!
违背家里人的意愿,坚持不婚主义,说什么要丁克到底,你就少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这话一出口,顾茉心里就后悔了,但是说出去的话已经覆水难收。
何瑞脸色顿沉,苦笑了两声,“行,行,是我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您忙!”
“我.......”顾茉刚想说‘我不是故意的’,何瑞已经神情落寞地走开了。
一上午,她做什么事情都无精打采,心不在焉。
一边担心徐奶奶的病情再拖下去,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一边后悔刚才用语言这把刀,狠狠扎了何瑞的心窝子。
半晌之后,她鼓起勇气决定听从自己的内心,编了一个借口和薛姐请了假。
刚跑到何瑞的宿舍门口时,何瑞已经笑嘻嘻站在了她的面前,“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你这是要去哪儿?穿得人模人样的!”
“当然是陪你去医院,给那个毒妇上一节思想品德课啦!”
顾茉低着头,掰着手指一脸愧疚道:“刚才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心里太着急了。”
何瑞笑笑:“没事儿,我也是故意的!不给你甩点脸子看看,你这又优柔寡断的性格不知道要墨迹多久呢!”
顾茉抬起头,一脸感激地看着他。
“打住,别用你这副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搞得我怀疑你都要以身相许报答我的知遇之恩了!”
“呸!自恋狂!是不是想挨揍?”顾茉佯装嗔怒,抡起了一只拳头。
何瑞一个下意识躲闪,笑道:“对,这才是敢爱敢恨的梨涡女孩嘛!”......
两个离开养老院,乘坐地铁去了医院。即将面对毒妇吕梦滢,顾茉感觉心脏在咚咚击鼓。
何瑞鬼鬼祟祟走着,四处张望的样子像个贼。
顾茉一看他那样子,活活给整破防了,笑道:“拜托,你正常一点好吧,又不是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
何瑞哦了一声,笑着挠了挠后脑勺,“你还别说,前方就是大敌了,我还有点紧张起来了。”
“出息!待会儿见到她,你可别给我丢脸,我是拉你来帮忙的!”
“放心吧,我一定会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她一颗黑心给感化了!”
两人走进病房,徐奶奶闭着眼睛正在休息,气色看起来不如上回。
顾茉心口顿时沉了下来,她见过临终前的俞承君老人,徐奶奶的脸色难看得让她心抖。
同病房的阿姨见到顾茉,一眼就认出来了,小声打着招呼,“来啦?快坐,她刚睡!”
顾茉和何瑞蹑手蹑脚走进病房,突然听见徐奶奶喊了一声,“茉茉——”
两人顿时立直了身体,顾茉看向徐奶奶,笑道:“徐奶奶,您醒啦?”
徐向红挣扎着要坐起来,何瑞眼力劲儿强,赶紧卖力将床给摇了起来。
“没睡着,闲着也是闲着,闭目养神!何瑞也来啦?”
何瑞笑着说道:“是啊,徐奶奶,有几天没见了,怪想念您的!”
徐奶奶终于开怀笑道:“臭小子,嘴巴抹了蜜糖似的,一定有不少女孩子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吧!”
“嘿嘿,我不好那一口,女孩子太麻烦了,哪有游戏好玩!”
徐奶奶摇了摇头,笑着看向了顾茉,“今天又休息啊?”
顾茉摇摇头,又点点头,最终决定开门见山,“徐奶奶,您侄女呢?”
“滢滢去跑手续了,我名下的房子要过户给她。我这不方便跑动,她来来回回跑了好些趟了,人都忙瘦了。”
顾茉心里冷哼一声,这个吕梦滢效率还真是高,这么快就开始走房产过户手续了。
上回说丢了工作也无怨无悔,她就只有一个亲姑妈。呵呵,说白了,上海一套房,就是最大的诱惑。
工作还可以继续找,上海的房子可不是三年五载就能买得起的。
顾茉扯了扯嘴角,“这么快就跑手续了,她还真是挺着急的!”
徐奶奶笑笑:“滢滢从小做事效率高,随我,我当年工作的时候也是雷厉风行,说干就干。
你汪萍奶奶就是一头老牛,她最讨厌我的执行力,非要抽一鞭子才肯往前走。
她要是早年不混日子,最起码是副处级干部退休待遇。那个海参是她送给我的吧?”
顾茉一愣,弱弱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徐奶奶一脸笑意:“她先生是辽宁人,她儿子现在也在辽宁工作,当地盛产海参。
这个汪萍就是喜欢作怪,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上回我先动手,其实是我不对,回头你替我向她道歉。”
顾茉心口一紧,徐奶奶果然心思细腻。或许她对于侄女吕梦滢的算计,心里早已经心如明镜了吧!
“我和老汪不对付了一辈子,下辈子希望能够做一对好姐妹吧!茉茉,以后万一徐奶奶不在了,你平时多关照关照她。
你别看她肥头大耳的,其实身子虚胖,底子还不如我从前呢!而且她晚上睡眠浅,这都是多年来的老毛病了......”
顾茉心口沉了下来,总感觉徐奶奶今天怪怪的,语气之间像是在交代遗言。
“徐奶奶,道歉这事情我可不代劳,等您身体恢复好了,您亲自回养老院和汪奶奶说。
你俩明明互相关心,嘴上都不愿意承认,命中注定就应该是一对好姐妹。”
说着,顾茉红了眼睛,喉咙里面如同有东西哽咽住了。
见状,何瑞一边削着苹果,一边笑眯眯地说道:“徐奶奶,您的病情我已经听顾茉说了!
昨天我问了我一个好兄弟,他爸是Z市人民医院的一把手,专门问了他们医院胰腺科最权威的专家。
专家都说了,您这病没事儿,只要积极配合化疗,一定可以好起来的......”
何瑞使出了浑身解数,劝说徐奶奶赶紧采取化疗方案,徐奶奶却全程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
顾茉急了:“徐奶奶,我现在把医生叫过来,您赶紧让他修改治疗方案,咱们不保守治疗了!”
徐向红拉着顾茉和何瑞的手,眼神里面充满了感激,“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咱们非亲非故,你们能这么关心徐奶奶,我这心里很是感动!
你们看看我这身子骨儿,太瘦了,根本禁不住化疗的折腾!
不如就让徐奶奶安安静静在这里躺着,我现在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这要是化疗了,身体打不过癌细胞,指不定还不如现在呢!
再说了,这个化疗手术啊,反应很强烈。我不忍心让滢滢陪着我一起受罪难过......”
顾茉急得眼圈通红,“徐奶奶,您不能这样想!化疗虽然很痛苦,但是这是抗击癌细胞的过程,只要坚持一定会胜利的......”
何瑞见顾茉有些情绪失控了,拉着顾茉说道:“热水瓶里面没水了,你去打点水过来,帮徐奶奶擦擦身子!”
顾茉含着泪,拿着热水瓶跑了出去,没想到冤家路窄,又撞见了吕梦滢在走廊上打电话。
这个女人手里拎着一个爱马仕的包包,拉链没有拉合,顾茉看见了房产证的一角。
吕梦滢一张清冷的脸上,笑得像一朵花儿似的,顾茉的脚步再一次慢慢靠近了她。
“妈,我这几天都忙瘦了,回头您来了可要给我顿顿做好吃的犒劳我。
女儿是不是很有本事?这才几天功夫,我姑的房子就写了我的名字了。
等她两腿一蹬,我立刻把您和爸爸接过来住,以后你们就是上海老头老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