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多了,蔡瑜在屋子里着急地来回踱步,嘴里不住骂道:“死丫头,一声不吭就跟那个姓严的跑到镇上玩了。这要是村里人风言风语,指不定背后怎么瞎嚼舌根呢!”
要是被人生米煮成熟饭了,咱们还怎么和严家谈彩礼钱啊?
再一不小心怀上了,咱们家就要上赶着别人了。到时候别说二十万彩礼钱了,说不定人家分文不出了。”
顾振东蹲着角落抽烟,气得心窝子都疼,“要不是你昨天发疯,会把孩子气得跑出去吗?
咱们家这条件能找到严家,你应该烧高香了,你还不明事理把人给吓跑了。”
蔡瑜的火爆脾气上来了:“顾振东,昨天事情是谁先挑起来的,你心里没点数吗?”
“我妈脖子都已经埋进土里了,你和一个老人计较什么?昨天你少说两句,也没后来的事。”
这时,远处传来了汽车声,严文熙送顾茉回来了。
蔡瑜看见严文熙的宝马车眼神一喜,看样子这桩婚事还有戏。
“小严啊,你把我们家茉茉拐出去一天,到现在才舍得送回来啊!”
严文熙有些心虚地笑道:“阿姨,我几个好兄弟闹着要见我女朋友,耽误了一些时间!”
蔡瑜抱着双臂,顿时傲娇起来:“你爸妈昨天连饭也没吃就走了,这门亲事我还以为已经黄了呢!”
严文熙忙着赔不是:“我回去已经和我爸妈说了,茉茉我是娶定了,回头我让他们再来拜访你们......”
蔡瑜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不少,“明天就让你爸妈带过来吧!
阿姨看得出来你喜欢我们家茉茉,咱们两家人趁热打铁把事情给订下来......”
这时,顾茉从副驾驶走了下来,“文熙,路上慢点开!”
严文熙从后备箱搬出了那台微波炉,“我陪你先去把微波炉送给张爷爷张奶奶,然后再回去!”
顾茉看了看手机,“时间不早了,老人家一定已经睡了,明天一早我送过去。”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严文熙走后,蔡瑜进屋试探道:“你们一天都去哪儿玩了?”
顾茉知道她妈心里想什么,但是她一点也不想和她聊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我困了,要睡了!”
蔡瑜见女儿面色容光焕发,刨根究底问了起来,“你老实交代,你们今天去镇上是不是那个过了?”
顾茉没吱声,蔡瑜更急了,“告诉妈,有没有做安全措施啊?这要是意外怀孕,彩礼钱就不好谈了。”
顾茉猛地坐了起来,“钱钱钱,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彩礼钱!没有彩礼钱,这个家就过不下去了吗?”
蔡瑜被女儿这副样子惊得愣住了,回过神,沉着脸骂道:“家里就是缺你这个彩礼钱了!
你爸没工作,你奶奶赖在我们家养老,你弟才上小学三年级。
这个家就指着妈一个人,妈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你帮妈分担一些怎么了?”
顾茉怒气反笑:“我每个月把工资都转给你了,怎么没帮你分担了?
我不指望你会给我陪嫁钱,这样吧,我不要你们给我陪嫁,你也别要严家的彩礼钱。
彩礼钱必须由我原封不动带回去,您别让人家瞧不起你女儿,行吗?”
蔡瑜炸了:“你现在翅膀硬了,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照你这么说,我们把你养这么大了,就拱手送给严家替他们家传宗接代?
妈就是希望给你弟弟在镇上买套学区房,让你弟能够去镇上读书,妈做错了什么了?
沥沥是你弟弟啊,你当姐姐的不能这么狠心吧!”
顾茉苦笑:“妈,可我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为什么处处要委屈我呢?
你拿着彩礼钱独吞了,你让我在严家以后怎么做人啊?
你当初嫁到这个家,奶奶没好好对你,还不是因为你的娘家人没有给你撑腰?
妈,昨天你和奶奶当着严家人的面,一点都不顾及我的感受。
你们考虑过我吗?我和文熙还没订婚,你们就当着人家父母的面提彩礼钱的事,人家只会觉得你们一心一意想着卖女儿!”
蔡瑜反驳道:“他们好意思这么想,我还想问问他们,凭什么一毛不拔就把我女儿娶回去。
这个彩礼钱他们必须出,茉茉,你这孩子太傻了,不让他们家出点血,他们不知道你的分量。
要不这样吧,彩礼钱就当妈问你借的,你先借给妈买套学区房给你读书,以后妈一定会还你!”
顾茉知道这是她妈的缓兵之计,不过已经懒得和她说半个字了。
她心里已经计划好了,明天就让严文熙送她去车站,她打算提前回上海。
这个家,她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待下去了。
严文熙到家后,打了个电话报平安,“茉茉,我到家了!”
顾茉“嗯”了一声,声音就哽咽起来:“文熙,明天把微波炉送给张爷爷张奶奶,我想就先回上海了。”
严文熙一脸吃惊:“是不是在家里住得不舒服,我接你到镇上住两天吧!
我爸妈已经把婚房准备好了,里面设备齐全,咱俩要不提前过二人世界?”
顾茉说:“我想康福养老院的老人了,想早点回去陪陪他们......”
两人聊了一会儿,严文熙决定陪顾茉一起去上海,两人可以把上海的景点好好逛一圈。
夜深了,顾家村恢复了安宁,整座村庄像是沉沉地睡去了。
81岁的张先发却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刚发完疯的妻子鲁兴月。
鲁兴月今天一共拉了五次,张先发给她一共换了五次裤子。
晚上六点多,张先发疲惫地做着晚饭,突然听见妻子在床上叫了起来。
他蹒跚着步伐进屋一看,看见刚换的床单上面都是妻子的排泄物,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半晌之后,张先发绝望地看着妻子正在玩弄自己的排泄物,还冲着他天真无邪地傻笑着。
外头突然下起了雨,噼里啪啦的雨点敲击着屋顶上的瓦片。
他连忙蹒跚站起,下午给妻子换洗的衣服还晾晒在院子里。
走出屋,雨势越下越大,妻子的衣物在寒风中肆意飘舞。
张先发绝望地瘫坐在院子里,独自淋了很长时间的雨,回屋以后妻子已经睡着了。
看着妻子睡在肮脏的床单上,张先发默默擦干了眼泪,心里做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
这个念头他已经产生了多年,但是每一次他都放弃了,因为他不忍心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子。
今年他感觉身子越发沉重,做什么事情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尤其是照顾瘫痪了四十年的妻子。
鲁兴月虽然瘫痪卧床,但是却经常趁着张先发不在家或者干活的时候,偷偷爬出门外。
白天村里有人发现她,会将她送回来交给张先发。
几次夜里,她趁着张先发熟睡时爬了出去。第二天一大早,张先发发现人没了到处寻她。
几次在河边发现了,几次在田里发现了,后来张先发不得不晚上入睡前,将两人的手紧紧捆绑在一起。
只要妻子一有动静,他就会醒过来,从那开始他就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
白天干活的时候,他会在妻子的身上绑个铃铛,只要妻子一动弹,他就进屋看看她。
有几年,他患上了抑郁症,甚至偷偷存储安定药,最终看着妻子都没有忍心丢下她一个人走。
但是这一次他真的累了,倦了,力不从心,仁至义尽了......
看着妻子那张满脸沟壑的脸,嘴角边残留着口水,张先发温柔地抚摸着她,轻轻唤了一声:“小月啊,咱俩这辈子夫妻一场,我对你的好,你都要记在心里。
现在我身体不行了,已经照顾不动你了。你不要怨恨我,要怪就怪那场车祸吧!”
张先发拿起儿子的遗像,悲痛欲绝哭了起来,“儿啊,爸爸累了,照顾不动你妈了!
你别怪爸心狠,爸先把你妈送走,然后爸就跟着她一块儿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