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羲和遍撒山河。
三月春已过,四月花似锦。
拜别花儿,宁璐踏上青石小路,阳光下的白衣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一身白色素衣,在青石小路两旁的青翠中格外醒眼。
沿山而下的石阶处,有人已经早早等候。宁璐见到那人,脸上也不经意间露出了笑意。
“小璐儿总能带给师父惊喜,短短几天竟已到了合体境界。”
来人身着白玉仙缕乾坤袍,手中握着橙黄色的酒葫芦,看到宁璐到来,脸上也泛起了笑意。
莫说,带上面具的随然,做起陈丰的扮相还真是那么回事。
宁璐自然不知眼前的师父乃他人所扮,念无双亲自改良的面具可不是谁都能看穿的。
宁璐面对着这位不是师父的师父,竟也露出一丝羞赧。随后对其躬身行宗门礼。
“徒儿见过师尊!”
随然摆了摆手,拎起酒葫芦喝了一口。如今的酒葫芦中早已不是清浊,至于是什么酒,那便只有随然知道了,总之他就是喝不惯清浊那种毫无灵气的烈酒。而他手中的,大抵要好过清浊十倍不止吧。
琼浆玉液下肚,随然在一处小道旁突起的石台盘膝坐下,好似有意又似无意地向宁璐问了一句:“见到花儿了吗?”
随然表现得很是平静,他想,若是陈丰亲自来问也会是如此吧!嗯,平静之下有多紧张那便只有陈丰自己知道了。有关花儿的一切,对于陈丰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何况,这还涉及花儿能否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
面对随然的问题,宁璐并不觉得突兀,或许在她看来,让自己去祭拜花儿前辈也是师尊的安排吧,目的便是让自己去收获属于花儿的那一份传承。
而她确实也在入定时神游到了一个很美很美的世界,并且在那个世界见到了一位很美很美的人。
一个被花海铺就的世界,永恒盛开的昙花,洁白中带着清香,茫茫不知边际,将那个世界晕染成了梦幻般的世外仙境。
“不知为何,弟子对花儿前辈有种莫名的感觉,我与她之间虽从未见过,却仿佛是最为重要,最无法割舍的亲人一般。”
宁璐开口,开始讲述起了她在那个世界看到了一切。
…………
“你来了!”
在那无数洁白花海编织出的梦幻世界中,似乎有人已经在等待着她的到来。
一道很美的身影,如一道清烟,自那花海的点点荧光中缓缓凝聚。她很美,就如她们脚下这永恒盛开的昙花,将最美的那个瞬间定格。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见过,可在女子出现的瞬间,宁璐便下意识叫出了她的名字。
“初同。”
宁璐讷讷的,见到这个女子时那种熟悉的感觉愈发强烈,仿佛早已认识了千年万年。
花海中的女子正是本该早已消逝的花儿。可她现在却真真正正的出现在了宁璐眼前。
“他,还好吗?”花儿开口。
点点荧光在花儿身周洒落,如水般柔顺丝滑的蓝白色锦缎轻纱将她的玲珑体态勾勒得完美无瑕。如二月春回充满温暖的明亮眼眸中像是有说不完的故事。花海中的花儿不像是曾经那个陈丰身边飞扬跋扈又古灵精怪,惹人喜爱的少女儿。
现在的她更像是出尘脱俗远离凡尘,历经红尘事态后超然于世的天仙女,如今这世间的一切于她而言都只似虚幻烟尘。也只有在问起陈丰时,她的眼中才会荡起一丝涟漪。
“师父他很好,也很想念你。”
即使心中有许多疑问,可在见到花儿后,宁璐的内心又变得格外宁静。她愿意将心中一切疑问压下,来回答花儿的所有问题。
两个时空的重叠,让两位从未见过又彼此熟悉的女子,在昙花盛开天涯海角的世界中相顾着谈论起了一位不曾在这个时空的人。
“他那么耀眼,一定有了许多的红颜知己吧。”
花儿眉眼带笑,可似乎又在希冀着她口中的“他”身边有一位能代替她去爱他的人。
这一瞬间,宁璐的思绪像是与花儿重叠在了一起,与花儿的内心有了共鸣,宁璐感受到了花儿的希冀,便也没有了隐瞒的打算。
“只有一位,我在与师尊同行时见过她。她很美,也很强。哦!对了!她叫沈青璇,是如今天骄榜上的第一人。”
花儿笑了笑,笑的很美。
“小璐儿好像很喜欢她呢!能让小璐儿认可的人,有她陪伴也算了却我的一桩心愿。”
花儿将目光投向无尽的远空,似在自语,又似在与曾经的爱人道别。
“丰!希望她的出现能让你彻底忘记有关我的点滴,宁璐口中的她很强,那很好。或许,也只有她能陪着你,在最黑暗的时代走的更远。”
花儿收回了目光,清澈的眼眸不染尘埃。她浅笑着看向宁璐。
“小璐儿心中一定有许多疑问吧!”
宁璐轻轻点头,她确实有疑问,一个本该死去的人为何会出现?自己又为何与她有莫名的熟悉感?
“我的灵韵,灵魂,身体。一切的一切都本该在箐阳山时随着那一场献祭彻底消失,酆都,轮回,归墟之地,乃至整个道源世界都不该存在。”
花儿开口,面上虽带着笑意,话语却平静的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
宁璐未曾打断,只是安静地倾听着花儿未曾说完的故事。
她听闻过自己师尊与花儿在箐阳山经历的种种,虽未亲身经历,却也深有感触。可以想象,一个愿意献祭自己的生命只为所爱之人换取一线生机的人,她该是动了多深的情呢!
花儿继续诉说着她的故事,宁璐则安静地倾听着。
“在面对死亡时,我并不觉得恐惧,因为我知道,这世间一定会有一个人永远记得那个曾深爱过他的女子。”
“可是,彻底死亡之后,方才知道我并非真正的我…………”
说道这里,花儿却停下了,她像是自嘲般的笑了笑:“一颗在光阴长河中随波逐流的种子,因缘际会下在某一段被称为现世的光阴中扎根,她这一生,本该璀璨夺目,却又似那风中浮萍,不知所依何处。起起伏伏,看似逍遥,但只能被风裹挟着,随波逐流,不知最后又会落向何方。”
“小世界第一人也好,大世界天之骄女也罢,即使是他也不过一缕清风,短暂地驻足,分别。黄粱一梦。醒来,又将各自上路,然后越行越远。那一段相逢,终究不过一场可有可无的回忆而已。”
这时,原本安静倾听着花儿言语的宁璐终于开口了。她不解,所以她问了。
“可是前辈明明那么深爱着师父,甚至义无反顾地献祭自己的生命,这份情真的只是一场可有可无的回忆吗?”
花儿浅笑:“可是,我已经死了不是吗?”
宁璐愣住了,张了张樱唇,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啊!花儿或者说初同。她已经死了啊,可是死亡真的就是永恒的分别吗?她现在不是又实实在在出现在了自己身前吗?
“前辈可以去见师父,或者让师父来见你,就像现在一样,我们不也能见吗?”
可惜,宁璐所言并未让花儿泛起半点涟漪。她能见宁璐那是因为她与宁璐一样,都是在光阴长河中随波逐流的一枚种子,而这些种子都是同一人所化。而那人,恰恰正是她们自己。
花儿的死亡,让她看到了自己,却又无法真的成为曾经的自己。只有那些顺着光阴长河奔流而来的种子在现世扎根,开放。再各自经历人生百态后,归而为一,方可再见真我。
这些秘辛,花儿并未对宁璐提起,当面对宁璐的问题时,花儿也只是摇头轻笑。
只道一句:“我留于此处,只待一人,而今你已到来,传承有续,足以!”
「脑阔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