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延寿县。
此县地处京都地界,通关要道。
凡是北方来的运粮队,皆要经过延寿县。
相应的,运往南方的粮食,七成也要经过延寿县中转。
自古以来,延寿县就是北方最重要的粮食中转站。
更有“大梁粮仓”之美誉。
也正因此,凡是北方粮商,都要在延寿县谋得一席之地。
只要在这站稳了脚跟,便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进可南下,退可北上。
延寿县北街,东西向长度不过六十余丈,却坐落着十几家粮号。
而且这些粮号,在北方都是数得上名的大粮商。
秦氏粮号入驻延寿县最晚,凡是好地角,都已经被其他粮号占去。
因此,秦氏粮号位于整条北街最东面,已经算是“犄角旮旯”了。
但秦氏粮号的生意,却比其他粮号加在一起,还要红火。
不为别的,只因秦氏粮号,平价收粮,平价出售。
只赚取微薄利润,绝不压完上家,压下家。
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无论粮食价格多高,最后都要由老百姓买单。
“各位东家,今天只收五千斤粮食,种类不限。”
“其余没排上队的东家,只能明儿赶早了。”
秦氏商号代掌柜蔺梓怡,站在商号大门外,主持着现场的秩序。
年芳十九的蔺梓怡,虽精通商贾之道,但多是纸上谈兵,从未真正地独当一面。
自从半个月前,父亲蔺齐海病倒,手下又无可用之人,蔺梓怡只能硬着头皮接下重担。
好在账房那边,有几个靠得住的老先生,为蔺梓怡分摊了不少压力。
蔺梓怡像往常一样,给出限额,指挥着各路粮商,有序交易。
结果现场还是引发了一阵骚乱。
几个北方来的粮商,怨气极深,扯着嗓子大声吆喝起来。
“前天限一万,昨日限八千,今天更过分,居然限额五千斤!”
“我一人运来的粮食,就不止五千斤!”
“若不是听闻秦氏粮号,平价收售,我等岂会不远千里,慕名而来?!”
“这秦氏商号,太过分了,分明是耍我们玩!”
“我们走!回去告诉其他粮商,再也别和秦氏粮号做生意,不然被怎么坑死的都不知道!”
蔺梓怡一眼认出,带头闹事的几个粮商,都是正经买卖人。
为首的中年男子,叫陈康,在北方乃是数一数二的粮商。
一旦把陈康得罪了,以后就再也别想做北方粮商的生意。
蔺梓怡连忙让伙计,将陈康等人拦住。
“陈东家,您先别着急,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慢慢聊。”
陈康脸色奇差,一把将拦路的伙计推开,恼着脸子怒喝:“没什么好聊的!”
“你秦氏粮号若真有诚意,又岂会将我等晾晒数日?!”
“我看,这秦氏粮号,分明就是沽名钓誉。”
蔺梓怡深知,绝不能与陈康交恶。
连忙迈步迎出来,满脸堆笑。
“陈东家,您可是北方最大的粮商,小女就算再狂妄,也不敢怠慢您。”
“刚才确实是人太多,没有注意到您,还请陈东家赎罪。”
“至于这限额购粮一事,确实是被逼无奈,还请陈东家理解。”
见蔺梓怡态度如此真诚。
陈康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
若不是其他粮号,把粮价压得太狠,陈康又岂会在秦氏商号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
就在陈康准备,再给秦氏商号一次机会的时候。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呵呵,陈东家,我劝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若秦氏粮号真有实力,吃下你的粮食,又岂会让你屡吃闭门羹?”
“自从月初以来,秦氏商号就开始限额购粮。”
“这额度,是一日不如一日。”
“今日更是跌到了五千斤。”
“这延寿县的粮号,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日购万斤?”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秦氏粮号快撑不住了,随时都会关门大吉。”
蔺梓怡眉目微颦,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长衫,身材臃肿的年轻人,朝着这边走来。
不是旁人,正是赵氏家族次子,赵瓒。
秦氏粮号之所以变成现在入不敷出的局面,可以说,全都是拜赵氏家族,一手所赐。
从上个月开始,赵氏家族便联合延寿县的所有粮号。
以远低于正常价格,开始出售粮食。
商人皆是逐利,下游粮商,自然是选择价低的粮号,进购粮食。
如此一来,秦氏粮号的粮食,根本就卖不出去。
若只是单纯地进行价格战,也就罢了。
别说普通粮号,就连赵氏家族也支撑不了多久。
但是,这场价格战,却并非突然开始,而是早已酝酿。
赵氏家族等人,囤积了大量粮食,足够支撑大半个月时间。
同时,不断压低上游粮价。
由于秦氏粮号的粮食卖不出去,资金无法回流。
自然也无法再正常进货。
若是秦氏商号跟着一起压价,自然没问题,但苦的就是上游粮商了。
秦氏商号不能压价的基础下,只能一而再地缩减购粮额度。
很多上游粮商,实在是耗不起了,索性把粮食低价“处理”给赵氏家族等粮号。
以至于赔得血本无归。
赵氏家族抓住了秦氏商号的致命弱点。
只要秦氏商号,一直考虑上游粮商的利益,不肯降价。
那么这场价格战,就可以持续地打下去。
最终的结果,必定是以秦氏商号关门大吉为结局!
……
距离延寿县不足二十里的官道上。
秦风骑着马,悠哉游哉地朝着延寿县而去。
宁虎和秦小福,跟在左右。
周围还有天机营卫士和锦衣卫,暗中保护。
阴郁了数日的京都天气,终于拨云见日。
明媚的阳光,洒在脸上,暖烘烘,说不出的舒服。
“秦兄,要我说,直接给延寿县的分号,下几道命令就是了。”
“何必让你亲自跑一趟?”
宁虎觉得秦风有点小题大做。
就算延寿县的粮号再惨,也仅仅只是个分号而已。
总商号,在京都之中。
虽说不盈利,但树大根深,任谁也不可能轻易动得了其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