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塔恩的包里,戈里还加了些东西,那是他作为军官在战场上分到的战利品,一些值钱的小物件,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面对绝望哭泣的恩塔妻子,戈里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可以说了,他作为长官却救不了自己的手下,这份遗憾大概最后也只能带进坟墓里。
离开恩塔的屋子,心情低落的戈里踏着昏暗的路灯灯光,走回了属于他的家。
“戈里!”
还没到家门,他就看到自己妻子一直站在回家的小巷前,满脸泪痕的倚着墙壁。
看到他后更是飞奔而来,和他紧紧相拥。
“在家里等着就好了,你最近身体变差了,还出来做什么。”
“我以为...我以为...”
“一些分裂分子而已,还杀不死我,能杀死我的只有疾病。”
戈里轻轻吻了一下妻子的额头,随后扶着她回到家中。
作为军团里一位千夫长,戈里在多年的服役中得到了不少赏赐,因此他的屋子修筑得在附近也算“豪华”是一栋外表贴了光滑石砖的二次小楼,还有一个被围墙包裹的宽敞院子,推开门就能看到几个小型机械停在墙根,它们可以帮助清洁屋子,搬运东西甚至做一些简单的体力活——这是他斥“巨资”从科技术士商店里买的,就是为了能够减轻妻子日常家务的操劳。
进入家中,这里的装饰很普通,但在平民家庭里也算是比较奢华,甚至还有影像仪这种设备,他的五个孩子正坐在地毯上看着里面播放的某些东西。
听到动静后,他们纷纷跑过来,戈里笑着抱起了最小的女儿,抚摸着她笑颜如花的脸,战场上的血腥,残酷,痛楚在此刻似乎都值得了...
好冰冷...她们在哪...
...千夫长戈里...醒来...
晚餐后与孩子们玩耍了一阵,并把他们想要的礼物一个个发给他们后,戈里与妻子躺在床上,他的妻子见面时就发现他情绪不对,直到此时才躺在他怀里低声询问道:
“戈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戈里背靠着松软的枕头,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
“恩塔死了。”
“恩塔...你提到过和你一起进入军队的那个?他...是战场上吗。”
“不是,他受伤了但活着回来了,我不知道他自己跑去买东西了,一路上没看到他,以为他先回去了,结果...他没有在关城门前出来,就差一点。”
“啊...”
他的妻子捂住嘴,已经有些衰色的脸露出惊讶的表情。
“怎么...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通融...呵,这个词从来不存在于那个地方,我把他遗物送给他的家里的,顺便...我把上次战利品都给她了,恩塔有六个孩子,她的妻子癌变已经比较严重了。”
“没事的,我理解,一个女人拉扯那么多孩子是很难的,要不你把她的地址给我,如果我平时没什么事,就去看看她。”
戈里心中涌起一股感动,他搂住妻子瘦弱的肩膀,下巴抵着对方的额头。
“娜,我一定会给你一次手术...”
但她的妻子却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我...我再活也活不了几岁了,克还有扎都11岁了,他们如果能手术的话...后代就会更健康...还有雅她们,现在必须要开始吃药了,药价还在一直涨,家里的...积蓄已经不多了,能省一点,就是一点...”
戈里一听这,再也抑制不住怒火猛地一捶床板。
“这群该死的吸血虫!”
作为一名军官,他非常清楚贵族和科技术士们是如何掠夺底层的,他们牢牢把控着事关每个人生死的医疗科技,将其铸造为一把巨大的镰刀,不断的收割那些稍微“长”出来一点的人。
哪怕是戈里这样似乎混出头的普通人,在这样的镰刀下,也必须被一茬又一茬的收割,他用生死搏杀换来的地位和功勋,最终也会被昂贵的药品和医疗所榨干,就算他活着没干,他的后代也会迅速坠入穷困,乃至于重新沦为奴隶。
这也是为何贵族们有着高耸入云的金字塔,而平民连一泥屋都不可得的原因。
“戈里,别生气了,死亡是我们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过程,只要孩子们能平安长大,组建自己家庭,将我们的血脉延续下去,我就足够了,当我们在墓穴里长眠时,我们的灵魂就能摆脱着病痛,如果我先走了...在彼世之岸,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戈里抱住自己的妻子,潸然泪下。
“不会的...我会想尽办法...我会...”
他的妻子只是凄然的笑了笑,随后低哼起一首歌曲,两人从相识起她就哼唱过许多次的歌曲...
我是奴隶的后裔,
我是奴隶所生,
我婴儿时的催眠曲,是镣铐的歌声,
在我凄凉的路上,我整个的一生,从清晨到黄昏,响着锈铁链的声音。
我习惯了残酷的命运,
习惯了镣铐的粗暴音乐,
它把一切生活的欢乐,逐出我的茅屋。
纵使我在感情的冲动下
抓起了骨琴,那时在我的歌声里
依旧响起了铁链的噪音。
但是啊,我的眼睛
不时有短暂的光芒闪烁,
我把耳朵伸长,穿越森林,穿越江河;
我觉得在什么地方,
自由的歌在天空下欢呼,
而且飞进了我们哑默的生命。
我的项背已经直不起来,
头发正在两鬓变白,
在我阴暗的秋天里,
希望并不将我迎接;
我知道,那被绑的双手
不能把枷锁摧毁,
我的镣铐跟我一起
将在坟墓里安息...
...千夫长戈里...醒来...
思绪中的火花熄灭了,只剩下命令的指令。
他睁开了眼,墓穴技师那巨大的独眼悬在他的面前,随后他晃动自己不知道沉睡了多少岁月躯体,摇摇晃晃走出了灵柩,而在四周,一堆堆不朽者已经排好队列。
作为一名不朽者精英,他有着比同类更庞大的躯体和更厚实的外壳,虽然在每个不朽者的记忆回路中,曾经作为凡人的火花挥之不去,但不同不朽者的火花闪烁程度又略有不同,戈里或许保留了更多,但它们只会在他沉睡时浮现。
而现在,他思绪中只有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