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见李承乾接过了陶碗，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李承乾，用嘴型说：“脏啊！”
这个陶碗可是老头从怀里掏出来的，狄仁杰看得可清楚了，这个老头的衣服不知道多久没洗，敞开的前怀布满了污渍。
因为被冷锋灌注了细菌的知识，打那以后就是最懒的李泰，也养成了饭前洗手的习惯。
但是李承乾就像没看到一样，凑到嘴边，狠狠的吸了一口粥。
看到李承乾喝了粥，老头才张开没牙的嘴笑了笑，把自己的粥也全部喝掉。
等老头喝了粥后，李承乾把陶碗递给狄仁杰，带着老头走到树荫处坐下。
“老人家，您家里没有儿女之类的嘛？我记得施粥店可以由子女给家里老人带的啊！”
因为施粥店都是救命的地方，而且只要是灾民，都不用愁吃了这顿没下顿，所以根本没有百姓冒领。
只要是多领带走的，家里必定有行动不便的老人。
老头拿衣服擦擦碗，直接塞到了怀里，随后笑道：“都没了，大儿子闹灾荒的时候饿死了，二儿子参军战死了，媳妇生老三的时候，难产死掉了....”
听着老头念家常一般的讲述自家的灾难，李承乾和狄仁杰都感觉心里发堵。
明明是很悲剧的事情，但是在老头嘴里讲出来却很平淡。可见这个老人家受了多少年的苦。
狄仁杰忍不住问道：“那....那您是怎么谋生的？”
“谋生？”老头回头看了看狄仁杰，随即恍然大悟：“你问老头子我怎么活下来的吧！其实我平时都帮着村里的一些老乡种地，他们也会给老头子我一些粮食吃，就这样活到了现在。”
看着老头面容枯槁、瘦胳膊瘦腿的样子，师兄弟二人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老人是怎么在田地里劳作的。
这样的年纪，就该颐养天年，享受儿孙的孝敬才对啊！
李承乾忍不住说：“老人家，大唐律令有规定，人过八十，天下人都有赡养的义务，怎么您还是要劳作为生？”
老头看向李承乾，就像看傻子一样。
这样的目光让李承乾很羞愧，耳朵都红了起来。
老头撇撇嘴：“娃子，你做梦呐，朝廷的话就是说说而已，当真就是傻子喽！赡养？谁来赡养？各家自己的老子娘和孩子都养不过来，哪有时间管没关系的人？....”
听着老头一点一点揭开朝廷制度的虚伪，李承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难怪师父建议他最好是出来走走，这些东西，在皇宫内可听不到。在遇到这老人前，他一直都是幻想着长安城外的老人，老了都是有人接到家里当自己亲生父亲一样赡养的。
如今，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击。
大唐立国的根本都是一个空头支票，真实的情况到底有多少是和他设想的不一样的？
这一刻，李承乾发现自己真的和白痴一样....
一年的时间吗？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好好把握这一年的时间，把大唐各处看个通透吧！
老头见李承乾尴尬的样子，可能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了，忽然改口说：
“其实啊，这样的朝廷，咱们老百姓应该知足了。今年闹旱灾，地里颗粒无收，朝廷不是立刻就调集粮食运来了嘛！虽然从长安运过来速度慢，可是周边州府都暂时的运来了粮食给咱们果腹。刺史大人还发动海边的渔民给咱们捕鱼，估计过几天就有鱼肉粥吃了。
你要知道，这些可都是不要钱的，多好的朝廷啊！以前大业年间的时候，咱们这一样闹过灾荒，朝廷也确实说赈灾了。可是，他们的粮食运到哪里了？还不是饿死了好多人？”
狄仁杰忍不住点了点头，隋朝末年，贪官污吏横行，好多地方的赈济粮都被层层剥削。皇帝以为赈灾已经完成了，但是实际上依旧是饿殍遍地。
这些，在学史书的时候，任课的大儒可是恨铁不成钢的踢翻了桌子，并且恶狠狠的说他教出来的学生，以后如果有在当官时对百姓赈灾粮食伸手的，他绝对要跟他不死不休。
李承乾叹息一声，问道：“老人家，既然您二儿子是当兵死掉的，那您为什么还要支持我们去当兵？”
老头咧嘴大笑道：“能不让百姓饿死的朝廷，就是好朝廷，这样的朝廷自然要让它保持下去啊。而且你们不知道，现在咱们大唐的士兵可享福了。
我听隔壁家回家探亲的士兵说，好些军队都配上了惊雷。惊雷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没说，说说了我们也不懂。他就说，惊雷那玩意，不用动刀子就能搞死好多蛮子。就这些，他还说不能轻易说出来呢。”
听老头说到惊雷，李承乾和狄仁杰对视一眼，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笑意。
想不到现在普通百姓都能知道惊雷的威力了，虽然那个士兵有些多嘴，但是现在看来，惊雷消息的流出，反而让百姓对军队越发的有信心起来。
提到惊雷，俩人就想起了惊雷的真正研发者—他们的师父。
如今师父也在登州，可是因为赈灾的事情，师徒却不能相见啊。
想到这里，狄仁杰就郁闷。听说师父带着李泰师兄和李恪师兄出海大战了一场，用的还是最新的铁甲舰。他一直好奇铁疙瘩是怎么浮在水面上的，可是跟着太子师兄，他却看不到。
狄仁杰在这边郁闷，另一边李承乾已经把老人扶了起来。
“老人家，您既然没了家人，不如就让我给您安排一个去处吧，怎么样？”
老人看了看李承乾那一双比大姑娘还要嫩白的手和胳膊，疑惑道：“你们不是难民？”
李承乾笑道：“自然不是，您只要跟我们来就好了。”
老头迷惑着被李承乾扶到了大路上。
前进不远后，就有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路边。
看到三人后，围在马车周边的士兵都单膝跪地：“太子殿下！”
本来还被李承乾扶着的老头，触电似的松开李承乾，惊疑不定的看着李承乾问道：“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