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治单膝跪倒在了府门前,给叶云海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高声喝道:“末将,原长平军左骑军统领王大治,见过二公子!”
叶全和叶云海两人连忙扶起王大治,三人见左右并无人注意,快步的进了院子,关上了院门。
王大治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似有不妥,尴尬的笑道:“抱歉抱歉!方才我太激动了,忘了二公子的隐秘身份,不过我这里并没有绣衣卫的探子,二公子大可放心!”
叶云海拱手一礼说道:“早听师傅提起过左骑军统领的大名,请受小侄一礼。”
王大治赶紧搀扶叶云海,不肯受这一拜:“二公子,使不得!我就是你父王的一个小卒而已,当不得你这一拜!如今老王爷和世子爷惨死,大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二公子身上了!”
几人落座后,王大治欣慰的笑道:“如今终于找到二公子了,也算是我们这些边军的老家伙对得起老王爷的栽培。二公子你不知道,我们几个老家伙,找了你好多年呢。直到上次叶全进京,我俩偶遇,才得知了你安然无恙。”
王大治话匣子打开便关不住了:“二公子,你们索性就搬到我这泰安郡得了!在这有我和何志远,谁也不敢动你,至少安全上是有保障的!”
叶云海一听,话说到这了,便开口说道:“不瞒王将军,我们此来,就是来投奔王将军的。”
叶云海把这十年发生的一切,简略的跟王大治说了一遍,包括他们为何要去吉祥郡,如何加入的聚义堂,自己如何学的武,后来押镖到京城,又如何遭人埋伏,险些丢了性命。一直说到现在带领着众人,打算在泰安郡落脚。
王大治听完,一下就抓住了重点,问道:“你方才说你当时已经中了一镖,昏迷不醒,但为何那蒙面人又不杀你呢?”
叶云海摇头道:“我也甚是好奇此事。”
王大治思虑了一会儿说道:“这么说来,可能是敌人中有人不忍对二公子你下手。至于为何,暂时咱还猜不透。”
“不管怎么说,没事就好!他娘的这帮狗日的,早晚收拾他们!二公子你放心,让你们聚义堂的兄弟安心在我这落脚,我看谁还敢来行刺!明日,我就去给聚义堂找一块上好的门面,再收拾收拾,后天就把牌子挂出去!”
三人说着话,从外面快步走来一人。此人身穿原长平军制式战甲,斜跨军刀,正是右骑军统领何志远。叶云海和叶全进院之时,王大治就派人去给何志远通了消息。
何志远来到屋中,一看屋中的青年男子长的颇像当年的长平世子,一下跪倒在地,泣不成声的说道:“末将何志远,见过二公子!”
叶云海将何志远扶起来之后,何志远又看见了叶全,三个年过半百的老家伙抱在了一起,喜极而泣。
益州,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一位武林中人走到此处,囊中实在羞涩,已经没有饭钱了。没办法,他只能委身在一个大户人家,给人家做了一名看家护院的护从。这户人家姓陈,管家随便给这名武林中人起了个名字,叫陈旺。
这陈旺虽然身材健壮,但长的不算英俊,性格呆板,话也不多,在这府中月余了,也没交下什么朋友。不光没朋友,这些下人都欺负陈旺是新来的,很多本不属于他的活儿也都给他干。
只有后厨的陈妈对他不错,看他年轻力壮,每次下人们吃饭之时,便偷偷在他的碗底,多藏了一块肉。陈旺虽说不善言语,但并不傻,陈妈对他的好,都悄悄记在了心底。
陈老爷有一独女,年岁不小了,还未嫁人。以陈家在小镇的地位和财力,上门提亲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可能是从小娇生惯养养成的习气,陈小姐对这些青年才俊,一个都看不上眼。开始的时候,这些媒婆还只当是陈小姐眼皮子高,但久而久之,便没人再来上门提亲了。
转眼间几年过去,这陈小姐变成了二十七八岁的老姑娘了。从几年前的众星捧月到现在的无人问津,陈小姐心理落差极大。渐渐的,她的性格变的极其刁钻古怪,动不动就对下人非打即骂。陈老爷虽看在眼里,也并未加以管教。
这日,早饭之时,陈老爷面带微笑的跟自己的宝贝闺女说道:“闺女啊,今日中午,城东的李老爷要带着独子来咱家坐坐,聊聊生意上的事。其实嘛,他是为了儿子的婚事而来。”
“这李家公子我是见过的,虽说算不得英俊不凡,仪表堂堂,但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后生。李家的家业,与咱陈家也算旗鼓相当。闺女你可莫要再错过这大好的机会了。”
陈小姐一听,马上来了兴致,问道:“爹爹,你可知道这陈公子是干什么的呀?是读书人还是随父经商?脾气秉性如何?有无不良嗜好?”
陈老爷一听,头大的说道:“闺女啊,你可忘了自己多大年纪了吗?你可忘了自己是如何被剩下的吗?别再挑三拣四的啦。”
陈小姐撅起嘴,不高兴的说道:“反正我要是看不上眼的,我肯定不会嫁!镇上谁要是敢乱嚼舌根子,我就叫府中的下人去打断他们的腿!”言罢,饭也不吃了,起身径直的走回了自己的闺房。
中午,李家父子果然如约而至。陈老爷在中厅接待了二人。三人落座,一顿寒暄之后,陈老爷便叫自己的闺女出来给二人敬茶。
只见陈小姐从后院缓步走了出来。她云鬓高绾,碧玉簪和翠玉耳环两相映衬。一身鹅黄色的绣花旗袍,显得身材极佳。衣领微窄,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虽说只有六七分的容貌,但也算是亭亭玉立,温文尔雅。
陈小姐很有大家风范的给二人施了个万福。府中小丫鬟端上来两碗茶,静静的站在了一旁。陈小姐端起一碗,似乎觉得有些烫手,她强忍着放在了李老爷的桌上,柔声说了一句李伯伯请喝茶。
她借机偷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李家公子。他穿了一身月牙白的锦袍,身形清瘦,面容清秀,目光温柔。虽说长相并不十分出彩,却有一种读书人特有的雍容雅致。
陈小姐只这一眼,便心中窃喜,似乎这些年并没有白等。李家公子也在看着她,见她温婉贤淑,也是颇有好感。
陈小姐又从小丫鬟手中端过了第二杯茶。这茶水实在是烫手,陈小姐一个没拿住,竟将茶杯摔在了地上!
小丫鬟一下就慌了神,她知道今天对府中小姐来说是大日子,一边口中连说对不起,一边跪地收拾打坏的茶杯。
陈小姐顿时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她直接一个巴掌将小丫鬟扇翻在地,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个小贱妮子!怎地这般不济事!是不是偷看李公子出了神?就你这种贱婢,连给李公子提鞋都不配,别在这痴心妄想了!”
陈老爷见此情景,心知大事不妙,便赶紧让小丫鬟下去了。转身再看李家父子的脸色,尴尬不已。这李家父子也没想到,刚才还好好的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暴跳如雷的街头泼妇。
这婚事嘛,自然是没戏了。李家父子又寒暄了几句,便以家中有事为由,草草的结束了会面。
陈老爷眼看着就要成的一桩婚事,就因为一杯茶给搅黄了,只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大袖一甩,也出了府门。
府中的下人们本就对此事好奇,纷纷的聚集在中厅门外的两侧偷听着。他们其实都希望李公子能把陈小姐娶走,这样府中至少少了一个欺负他们的人。如今好事没成,大家也都很沮丧。
陈小姐眼看李家公子就这么走了,非但没有对自己的表现有悔过之意,甚至还掐着腰,站在中厅门口破口大骂:“走吧!一看就是个没命当官的!最多也就是个秀才,本小姐不稀罕!”
府中的下人们见小姐又发脾气了,都站在原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陈旺本来对此事不怎么在意,他还有一大堆活儿没干完呢。他抬头看了一眼陈小姐,本意是如果陈小姐没注意自己,便打算溜走去干自己的活儿了。
谁知,他抬头的时候,正好与陈小姐对视了一眼。这下可把陈小姐气的不行,她一腔怒火终于找到了出气筒:“陈旺,你个胆大包天的!就凭你个说话都不利索的下人,也配看本小姐?你莫非是觉得本小姐没人要了不成?来来来,你给我跪在这,把话说清楚!”
陈旺强忍住心中怒火,走到院当中,拱手说道:“小姐,我无意与你对视,还请见谅。”
陈小姐的火气哪那么容易消,她阴笑着说道:“让我原谅,行啊。你不是叫陈旺吗?你旺旺的学几声狗叫,我就原谅了你!否则的话,今日便打你一顿板子,给你长长记性!”
陈旺闻听此言,已经怒不可遏。他看了看四周,发现这些下人有的表情木讷,有的掩嘴偷笑,根本没人有替他求情的意思。平日里唯一与他较好的后厨陈妈则忙着做饭,根本不知道前厅发生的事。
陈旺突然仰天长笑,大喝了一句:“甚好!甚好!”言罢,他直接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陈小姐一看这陈旺还不服管了,大怒的说道:“你们还愣着干嘛,给我按住他!”
只见上来四个年轻的家丁,就要按住陈旺的胳膊将他带回来。陈旺只是身上微微一用力,四个年轻的小伙子一下就被他弹出一丈有余,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爬不起来了。
这下再也没人敢上前了,大家都面露惊讶的看着陈旺走出了府门。
当夜,亥时刚过,陈府的大门早已关闭,陈老爷一家早已睡去。府中的下人们忙完了一天的活儿,刚刚躺在床上,饶有兴致的谈论着白天里陈旺的表现。
一个人影在府门外轻松一跃,便越过了丈余的高墙,跳到了陈府的院中。此人正是陈旺。他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后厨,见陈妈还没有结束一天的工作。陈妈对白天发生之事也知晓一二,她回头一看,陈旺站在面前,甚是诧异。
陈旺温柔的对陈妈说道:“陈妈,我虽不善言语,但并非痴傻。这府中只有你一人真心对我,除了您之外,这府中没有一个好人,都是死有余辜之辈。”
陈妈一听这话,似乎知道陈旺想要干什么了,她大惊失色道:“孩子,你别干傻事,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陈旺微微一笑说道:“我想明白了,做人何必要活的如此委屈?还不如快活一天是一天!”
言罢,他也不听陈妈的劝阻,转身向屋外走去。走到门口处,还不忘说了一句:“我本名原为山野,但是从今日起,我就叫陈旺!”
一炷香的功夫,陈府上下一家三十八口,除陈妈以外,皆是一掌毙命!
中厅之上,山野一手拎着陈小姐血淋淋的人头,一手拿着陈老爷最爱的桂花酿,狂笑不止。他猛灌了一大口酒之后,用右手沾着陈小姐的血,在墙上留诗一首:
浓淡江湖如梦,
剑刃刀锋,谁敢于争?
举杯对座无人,
醒也一生,醉也一生!
结尾处,落款写道:恶人陈旺。
写完,他将陈小姐的人头高高抛起,手中的匕首一甩,将那颗人头稳稳的钉入了房梁的最中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