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定北城。初冬时节,家家户户都已经点起了暖炉。要是没有这暖炉,屋子里可是没法待人的。冬季的太阳,下山也格外的早,就像是它也怕冷一样,早早就收工回家了。
大街上,只要太阳下山,店铺的门就陆陆续续的关上了。屋内欢声笑语,屋外,寒气逼人。
大辽国近年风调雨顺,百姓们着实过了几年好日子。但是再好的年景,也照样有受冻挨饿之人。南方还好,即便是冬季,至少冻不死人。但是在这燕州定北城,如果在大街上睡一宿,估计就永远的醒不过来了。
此刻,都护府的府衙门前,一众穷苦的燕州百姓正在排着队,等待着边军发放救济粮。这是往日长平军的老传统了,每年冬季,都会把上一年的陈年军粮,免费发放给燕州百姓。来年春天,朝廷就又会运来新的军粮。不仅发粮,长平军还会给一些实在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盖一些临时居住的简易房子,虽说比不上自家盖的房子那样保暖,总好过冬日里在户外挨冻。
开始的几年,发放军粮的边军士卒发现,有些来领粮食的人,并不是真正的穷苦之人,而是一些小贩。他们每天都来领粮食,久而久之积少成多,就拿出去贩卖换取银钱。
后来,边军也学聪明了,不直接发粮食,而是将粮食熬成了粥,现场施粥。但是也有贪图小利的边军士卒与人勾结,将粥熬的很稀,省下来的粮食,卖掉换钱。所以现在又多了条规矩,那就是所施之粥,插筷不倒!不管怎样,总归是越来越好了。
这日,王大治来视察施粥的士卒是否偷工减料,迎面在粥铺碰到了廖友功。王大治说道:“廖统领,你也在这啊!今儿这粥可以,我闻着都挺香!”
廖友功玩笑道:“咋的,你想来一碗?”
王大治没接话茬,转移了话题说道:“没想到这新来的长乐王,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咱边军的这个老传统。”
廖友功说道:“其实这个事情很简单。新粮运来了,陈粮吃不了,咋办?不能扔了吧?这多好,物尽其用嘛!”
王大治一拍廖友功,问道:“瘸子,我问你,你最近看见长乐王了没?我可是有日子在王府没见过他了!”
廖友功白了王大治一眼,没搭理他,显然是对王大治称呼他瘸子很是不满。王大治似乎看出来了廖友功的心思,满脸陪笑的说道:“廖统领!廖统领!快说嘛!别跟我一般见识。”
廖友功装腔作势的清了清嗓子,说道:“其实啊,我也不知道。”
王大治一听这话,“切”的回了一句,拨马就要走。廖友功接着说道:“但是我听说哈,王爷好像前段时间去了嘉兴关,据说是去视察军情。嘉兴关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个屁军情!估计是一时兴起,去那边看大漠飞沙去了。”
王大治一听,立马没了兴趣:“啥?吃沙子去啦?这京城来的就是不一样,沙子都没见过!反正不管怎么说吧,只要他不为难咱边军兄弟,不瞎指挥,爱干嘛干嘛吧!”
却说这日,无心终于来到了东海之滨的凡仙城。进城之后,无心没有急着去找徐圣公比试,而是照例来到了城中最好的酒楼,点上了一桌饭菜。
这凡仙城的菜肴和别处不同,似乎是天南海北的名菜都汇聚于此。但是做的味道嘛,就马马虎虎,差强人意了。吃过了饭菜,付过了饭钱,无心问店小二道:“小二,你可知道当今武道魁首徐圣公的住处?”
店小二上下打量了无心几眼,说道:“我说我以前怎么没见过您,您是新来的吧?您也是来这凡仙城避风头的?”
还没等无心答话,小二又接着说道:“没事儿!您放心,到了这凡仙城,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徐圣公都帮您办了!只是有一点,您在城中就安分守己,不能再干坏事了,否则徐圣公也不会收留你了。”
小二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瞧我这张破嘴!一看您就不像是坏人,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徐圣公的家特好找,您一直往东,看见一个人家,家中有一个很高的高台,那就是徐圣公家了。”
无心告别了店小二,向着东边,缓步走去。他发现这城中果然是一片祥和热闹的景象。很多人虽然长相凶恶,但是在这城中,也都做着正经活计,面上带着真诚的笑容。估计真的是被追杀至此,逃进城中避祸的。
不多时,无心就找到了徐圣公的住处。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推门走了进去。只是屋中并没有人,徐圣公没在,三个徒弟也没在。
无心打量着徐圣公的住处,一间四四方方的小院儿,一间正房,几间厢房,院中一座高台面向东海而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无心很难想象,当世武道第一人,就住在这么个不起眼的地方。
无心正在思考着,徐圣公的三个徒弟突然推门回来了。三人都没穿鞋,光脚挽着裤腿,手里都拎着一个大框,里面装着很多贝壳,海星和小螃蟹。原来三人是去了海边玩耍。凡尘一见院子里有人,还以为是坏人,大声喝道:“你是谁?知不知道这是谁的住处!一会儿我师父回来了,你就惨啦!”
孔山厚摩拳擦掌的说道:“没事,用不着师傅!看他细胳膊细腿的,我就能对付!我要是打赢了,以后你就得叫我师兄!”
说完,孔山厚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无心身前,也不听无心解释,迎面就是一拳!无心一看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虽然长得挺壮实,但毕竟是个孩子。无心一个闪身,孔山厚一拳砸空。刚要再进一拳,只听门口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徒儿退下!”
话音刚落,一个白发老者推门走进了小院,正是徐圣公!无心一看来人白发白须,仙风道骨,定是徐圣公无疑了。赶忙深深一躬说道:“晚辈,南疆剑林宗主独孤志远亲传弟子,独孤无心,见过徐老前辈!”
徐圣公仔细端详了一下无心,也是有些诧异,说道:“如此年轻就是通玄境的武道宗师!真是后生可畏!”
无心刚想说话,孔山厚就说道:“师傅,我们回来之时,发现他在院子里鬼鬼祟祟的!”
徐圣公接着问道:“所以你就给了他一拳?”
孔山厚说道:“对啊!我要保护小师妹啊!”
无心连忙解释道:“徐老前辈莫怪,晚辈并没有和这几个孩子动手之意。”
徐圣公玩笑道:“动手也无妨!按辈分来说,你的师傅还是我的晚辈。所以这几个孩子嘛,既然是我的徒弟,那就应该是你的长辈才对。不算你欺负人!”
无心无语,心想这中原人的嘴皮子怎么都这么厉害!
徐圣公接着说道:“你从南疆这么远的地方跑到东海来,所为何事啊?”
无心郑重的说道:“晚辈此行下山,为砥砺武道而来!前几日,晚辈已经去了青城山见了离火宗琰宗主。琰宗主真乃当世大侠,晚辈受益良多。今日特来凡仙城,希望当世武道魁首徐老前辈,您能赐教一二!”
徐圣公一听,用一根手指头指了指天上,玩笑的说道:“我从不和人打架,我只和天上的神仙打架!”
无心一听此言,心知徐圣公不愿出手,便恳求道:“徐老前辈明鉴,晚辈确是为了砥砺武道而来。晚辈并非胆大妄为,非要挑战当世第一人。而是当今江湖的十大高手,有可能会和晚辈对战的,只有您和琰宗主二人。晚辈实非得已!”
徐圣公一听此言,故作嗔怒的说道:“哦!原来是没得选,才选的我!小娃娃,你家大人难道没教过你如何才能说话更好听嘛?”
无心这才意识到似乎说错了话,连忙想补救。但是徐圣公已经大袖一甩,进屋去了。身后的三个小跟屁虫,也有样学样的一甩袖子,排队进屋了。留下无心自己,呆立在院中。
此后几日,无心每日都来门口敲门。但是徐圣公吩咐过了,不许给他开门。徐圣公是真没兴趣和一个徒孙辈的小娃娃动手。无心也不气恼,只是每日在徐圣公家门口,从清晨站到天黑,然后第二日接着来敲门。
开始还好,没人注意。后来几日,路过之人纷纷议论,有人说是无心在城中做了坏事,来求徐圣公原谅的。有人说无心是官府中人,来请徐圣公进京做大官的。更有甚者,说无心是从外地来,请徐圣公出山杀人的。
这日,无心又来了。徐圣公实在是不想再听这些嚼舌根子的话了,便叫徒弟把无心放进院子里来了。但是徐圣公除了每日清晨练功,其余时间依旧是不出房门。
徐圣公的本意是晾着无心几日,小娃娃自己觉得无趣便会走了。没想到这无心的耐性真是了得,每日清晨就来到院中看师徒四人练功,然后就是院中静坐,太阳落山之时就离去。
徐圣公实在没办法,关键是每日徐圣公无法出门,一出门无心就会上前纠缠,实在憋闷得很。这日,徐圣公破天荒的早上练完功没有进屋,反而来到了无心身旁,说道:“小娃娃,看不出你耐性如此之强。”
无心一看徐圣公和自己说话,大喜过望道:“还望徐老前辈赐教一二,不胜感激!”
徐圣公看实在拗不过这小子,叹了口气说道;“哎!就依你吧。且随我来!”说完,一个闪身已经在十丈开外了。无心急忙全速跟上,二人向东海海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