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护府内,军情例会已经变成了针对昨日长乐王管家跋扈行为的牢骚大会。
右骑军先锋校尉李二河说道:“各位将军,昨天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昨天晚上我才从站岗的几个士卒嘴里知道这事儿。我是没在,我在的话,上去直接给那个什么福的一个大嘴巴!我可没有几位将军这么有涵养!”
左骑军先锋校尉罗康达接着骂道:“妈的,什么东西!长的像个猪头似的,不就是个王府下人嘛,耍什么威风!以前只听过狗仗人势,现在他娘的猪也能仗人势了!”
龙沙军先锋校尉魏猛接着说道:“几位将军,真要是就这么算了,以后长乐王府的下人丫鬟啥的,还不都要骑到咱头上拉屎?”
何志远用手指着这几个校尉说道:“你们几个小子毛儿太嫩,这事能明着来吗?长乐王毕竟以后是咱边军的主帅,明面上还是要给几分面子嘛。至于暗地里嘛,这边城肯定没有奉天城太平,有个把的强盗土匪在城里撒野也是常事,谁碰上谁倒霉呗。”
何志远一边说着话,一边用胳膊肘怼坐在旁边的王大治,两人相视大笑。
洪坤一听这话,再看何志远和王大治的神色,瞬间明白了过来,问道:“你们两个没轻没重的,没给那个叫什么福的打死吧?”
王大治一摆手说道:“老洪你放心,哪儿舍得打死啊!这要是打死了,以后再有啥不顺心的事儿,上哪找这么好的出气筒去?”
众人大笑过后,凤羽轻骑先锋校尉凤翔问道:“何将军,没人发现吧?”
何志远说道:“绝对没人看见,穿的夜行衣都烧掉了。”
王大治接过话头说道:“你们几个年轻的小崽子学着点儿,既要收拾敌人,又要保护好自己,上阵杀敌也是一个道理。光会猛打猛冲有个卵用,再厚的家底儿也得打没了!”
京城,长平王府风波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似乎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谈着谈着似乎就没什么可谈的了。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就像一切都从未发生过。时间果然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唯独长平王府,以前府门口熙熙攘攘,门庭若市。现在大门被封,行人从门口经过都要绕道而行,生怕沾上晦气似的。
有一青年来到王府门前,不但没有故意绕道而行,反而驻足仰望。他走到大门口,伸出手将府门上的蛛网掸了掸,又用袖子将府门两侧的对联擦拭干净。春到堂前添瑞气,笑看大地起宏图。寓意虽好,但也抵不住世事无常。
青年正顺着门缝,往府门里张望,身后有人突然拍了他一下,说道:“赵燕吉,你在此处作甚?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你不光是往上凑,还扒缝儿往里看!”
此人正是当年燕州的送马小吏,前不久刚来京城国子监读书的赵燕吉。那个拍他的人也是国子监读书的贡生,名为温逸如,是赵燕吉在京城结交的好友。这温逸如可不是等闲之人,乃是工部尚书温振邦的次子。虽是次子,但也是正夫人嫡出。不像他哥温逸遥,整天游手好闲,欺男霸女,温逸如待人谦逊有礼,年纪轻轻就颇有乃父之风。
温逸如接着说道:“你怎么对长平王府这么感兴趣啊?在国子监你就到处跟人打听,别人躲都来不及呢。今日更是亲自登门拜访了,这要是有人给你开门,我看你都能进去喝杯茶。”
赵燕吉叹了一声道:“哎!温兄正人君子,行事磊落,说与你听也无妨。你知道我是燕州人士,其实不仅如此。我年少之时是边军马场的小吏,是长平老王爷看我可怜,收我进城中私学读书,这才有了今日的贡生赵燕吉。老王爷与我之大恩,情同再造。”
“哦,原来如此。”温逸如说道。他四下张望,确定没人后连忙说道:“赵兄啊,此话可不能再跟别人说了。京城里眼多嘴杂,说话要十分小心!”
赵燕吉不屑地说:“我知道,我又不傻!但是我始终不信长平王府会干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这事我一定会追查到底。”
温逸如一把搂住赵燕吉肩膀说道:“别在这感慨了!走啊喝酒去!你请客!”
“为啥我请?你这个京城公子哥怎么不掏钱?”赵燕吉不解的问道。
“今儿先生特意表扬了你的文章,说有治国安邦之才,还不请客!”温逸如笑道。
赵燕吉一摆手,豪气干云的说道:“此等小小文章,着实算不得什么大事!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说的就是以后的小爷我!”赵燕吉其实不是想吹牛,他着实是兜里没钱,不想请客而已。
“是是是,赵大柱国,兜里没钱是吧?那今天就让下官请客可好啊?赵大柱国赏个面子?”
赵燕吉笑道:“就赏你这个面子!”
水云间一楼大堂,赵燕吉和温逸如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对面的群芳院迎来送往。突然见温逸如狠狠的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气鼓鼓的看着群芳院门口的一个纨绔子弟。此人正是温逸如的大哥,工部尚书大人的嫡长子温逸遥。只见温逸遥被三五个下人搀扶着,晃晃悠悠的往出走,显然是花酒已经喝的尽兴了。
“谁呀?认识?”赵燕吉好奇地问。
“此等废物,不提也罢!”温逸如愤愤地说。
赵燕吉不识趣的说道:“这么说还是认识。”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不少,赵燕吉忽听邻桌说起了长平王府之事。一个青衫老者低声说道:“你们知道吗?听说给皇后娘娘下毒那个宫女,在刑部大堂上的时候可镇静了,回答问题对答如流,一点儿都不慌。刑部尚书陈康陈大人问她为何要加害皇后娘娘的时候,你们猜她是怎么回答的?”
旁边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急切地问道:“怎么回答的呀?”
老者低头看看桌子上的空酒壶说道:“没酒了呀,我这都渴的冒烟儿了。”
“小二,快上酒!”书生显然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听答案了。
老者抿了一小口酒,看四下无人注意,才小声接着说道:“那宫女只说了四字:东宫无主。”
众人听完,皆感到非常诧异。旁边另一个中年汉子打趣说道:“真的假的?老何,莫不是你编的吧?”
名为老何的这位老者不悦的说道:“骗你们作甚!我小儿就在刑部当差,他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
赵燕吉闻之大惊。他的脑袋在急速的思考着,东宫无主,对于长平王府来说确实是一个下手的好缘由。但是正因如此,如果真是长平王府所为,那岂不是相当于王府自己把自己放在火上烤?所以说此事必是有人陷害。王府遭难,对谁最有利呢?这宫女春桃又是谁呢?赵燕吉百思不解。
温逸如一拍桌子,说道:“嘿!赵大柱国想什么呢?都发呆半天啦!”
赵燕吉小声说道:“温兄,方才听没听见旁边那桌说的话。你说有没有可能长平王府是被人陷害的?”
温逸如将自己嘴巴凑到了赵燕吉耳边,还用手捂住说道:“人多嘴杂,莫谈国事。”
皇宫御花园内,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儿正在有模有样的耍着木剑,天圣帝一边吃着水果,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天圣帝的旁边坐着一个美妇人,拿着一颗葡萄喂进了天圣帝的嘴里。
这位美妇人长相极为甜美,身材娇小可人,是典型的江南美女。她叫罗梦容,是扬州两淮节度使罗鸿升之女。选秀之前,在扬州的大户子弟中已是颇有名气,人称罗施。选秀之时,不仅被天圣帝一眼看中,甚至当晚就被翻了牌子,这在历届秀女中,都是绝无仅有的。这耍剑的小男孩儿,便是罗贵人所生,皇四子叶承颂。
叶承颂五六岁时就喜欢舞刀弄枪,在尚书房里读书根本坐不住。叶承颂虽然生母位份不高,但是还是颇受天圣帝喜爱。一方面是这小子天赋极高,学起武来有模有样,另一方面也是天圣帝的前几个皇子实在不争气,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刷过一套剑术之后,天圣帝拍手称赞,并赏了小承颂几块糕点。小承颂也是耍饿了,几口就吃光了。
三人寒暄之时,司礼监太监刘公公快步走来说道:“陛下,人到了。”天圣帝一招手,示意把人放进来。只见一名道人跟随着刘公公走了进来。此人身材虽不健硕,但确有仙风道骨之感,气吞山河之势。
道人见了天圣帝并未下跪,打了一个起手礼说道:“贫道翠云山上清宫上善真人,见过皇帝陛下。”来者正是上善真人!天圣帝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这位上清宫大真人请下了山,不为别的,只为教叶承颂习武。
天圣帝笑道:“仙长不必多礼,快快赐座。”上善真人坐定后,天圣帝接着说道:“这就是朕的四子承颂,以后承颂的武艺就拜托仙长了。”
话说到此处,罗贵人才知道原来是天圣帝给自己的儿子找了师傅,连忙起身跪倒谢恩。罗贵人对小承颂说道:“承颂,这位仙长以后就是你的授业恩师,快快给恩师行礼。”
小承颂刚要跪倒行礼,被上善真人双手托起,连声说使不得。上善真人仔细端详着叶承颂,双手摸了摸他的周身骨骼,发现确是习武的好材料,便对天圣帝说道:“陛下放心,方才贫道看过了,四皇子确是练武之才,假以时日定有所成。只是不知陛下是否允许贫道将四皇子带回翠云山,还是要在这宫中修行?”
一听上善真人要把儿子带走,罗贵人一脸幽怨的看着天圣帝道:“陛下,承颂太小,那翠云山离京城十分遥远,万一有危险如何是好。臣妾就这么一个孩子,还望陛下体谅。”说着说着,竟不自禁的哭出来了。
天圣帝安慰道:“美人别哭了,朕依你便是。”转头对上善真人说道:“还是将承颂留在宫中吧,仙长可随时进宫教导,可好?”
上善真人答道:“好吧,那我就辛苦些。”上善真人又对叶承颂说道:“从今起你就是我上善真人的徒弟,我会每月月初来此教你内功和剑法,你需勤加苦练,下月月初我再来之时便会检查,如有偷懒,我定不轻饶。”
叶承颂似乎不太服气的说道:“你想教我?那你得让我看看你的本领才行,我看看你够不够格当我师傅呢。”
上善真人笑着说道:“徒儿莫急,你会看到的。”说完,上善真人对着天圣帝一礼说道:“陛下,贫道还有事在身,下月初我会按照约定进宫教四皇子习武。”
天圣帝说道:“仙长请便。”说完,天圣帝就示意刘公公送一下上善真人。上善真人笑道:“陛下不必相送。”说完,只见他大袖一挥,突然从远处天际飞来一只仙鹤!那仙鹤全身洁白似雪,神骏非凡,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上善真人脚下。上善真人坐上仙鹤,再次跟天圣帝施了一礼说道:“贫道这就去了。”说完,那仙鹤双翅一振,直上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