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奇怪。”崔瑜也是随口一感叹。
卓全在门外禀道:“掌柜,宝珠姑娘来了,说是奉了孟大小姐之命,有话儿要与掌柜说。”
金白昔看向崔瑜。
崔瑜摆手:“去吧。”
“诺。”金白昔随卓全回到前面大堂。
没过多久,金白昔就又回到崔瑜跟前,将孟十三让宝珠带来的话儿,一字不差地转述给崔瑜听。
崔瑜愣了下:“灯山坍塌之事还不够她忙的?竟还管上朱希叶的安危来了?”
“可不是么。”金白昔初听宝珠说时,也是在心里震惊了一把,“孟大小姐……心可真大。”
崔瑜呵声道:“她这哪儿是心大,她是胆儿肥。也正因如此,我丢给她的灯山坍塌之事,她明知有内情,且内情不小,牵扯甚广,仍旧毫不犹豫地就接了下来。”
金白昔皱了皱眉:“七爷当真打算……”
“这会儿还说什么当真不当真。”崔瑜打断金白昔的话儿,“我丢过去了,她接了,便已成定局。”
“那七爷就不怕十三小姐真在不久之后重回京城,会因着您把如此麻烦之事丢到孟大小姐手上,让孟大小姐无端招惹到各大势力,继而让孟大小姐因此有个好歹,十三小姐会恨上您么?”金白昔担心孟十三,但他更担心崔瑜,会因此与十三小姐闹翻。
崔瑜底气不足地否道:“……不会的。”
若成,他是在帮孟府,帮东宫。
若败,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在此过程之中,她多少会受到一些影响。
她若顶得住,那便是无碍,她若受不住,那便是伤害。
他已经瞧出来了,她找了李寿当靠山,不仅仅因着她姓孟,更因着她相信李寿的储君之位能够一直坐得稳稳的。
既是如此,他推她一把,助力她一把,又有何不可。
再说伤害,只要她是孟家女,要完全不受到伤害,那绝无可能。
受到伤害反击回去,才能够于血海之中成长,才能够让她如愿以偿、梦想成真。
倘若在此过程之中,她无法成长,反而被打败,那不妨让她早些看清事实,早些退出那些诡计多端的阴谋阳谋,安安分分地当她的孟府大小姐,能保住性命,平安度日就好。
纵然十三再次踏上京城,再次与他相见,大概也能理解他的做法。
至于他的底气不足,非是因着十三,而是因着孟大小姐那时悍时匪的火爆脾气。
茶猜宴上的字谜一事儿,至今她都未能全然消气儿,由此可见她对她的十三姨的在乎程度,也不比他少多少。
金白昔听出崔瑜言语中的底气不足,未有多言,只顺着说道:“不会就好,那我去安排查一查朱知县中毒之事了。”
“嗯。”崔瑜目送着金白昔走出屋子,想到孟十三一来,他便避出去的那一幕,顿时脸面有些挂不住。
当时没多想,纯粹是本能反应,直至现下,他才反应过来,一反应过来,他不禁苦笑。
罢,她得喊十三一声姨,算起来他也是她的长辈,长辈让一下晚辈,顾惜晚辈,也理所应当。
他握手成拳,至嘴边轻咳了下。
也……不算太丢脸。
朱希叶的进京,乃是李寿先斩后奏,为此李寿付出了代价,方得以让宗帝格外开恩,没治朱希叶未召而私离治地的罪。
此中到底李寿付出了何等代价,李珩李珞李璁三位皇子俱不知晓具体内情,打探也打探不出来。
到底也是不敢打探得太过张扬。
太过张扬的话儿,无疑是在捋宗帝此真龙的龙须。
李寿乃是储君,能在宗帝的天子之威之下,付出了他们不得而知的代价,他们要是敢捋宗帝的龙须,不管是谁,准得让宗帝一阵雷霆收拾。
自来对待东宫与其他皇子,宗帝都是分得甚清。
东宫是正统,是元嫡储君,再因犯错受罚,也罚不到李寿头上,从来都是李寿身边的俩伴读代为受过。
他们不同。
他们在他们的父皇眼里,只要犯了错,只要罚不死,那便能舍得,狠狠地治他们一顿。
届时,无论是势力,还是羽翼,必然得经一场血洗。
本来他们的实权便不如李寿,再血洗一场,还能残余多少?
他们又不傻,绝无可能在这个敏感时期,明晃晃地给朱希叶下毒,蠢到底地不打自招。
故而朱希叶在府里被人下毒之事一传开,李珩震惊了,李珞也皱紧了眉头,李璁因治愈残腿有望的喜悦,也即时被冲淡了一大半。
他们互相猜疑着,想着到底是哪个蠢驴在这个时候下手?
放在别的时候下手,妨碍不到剩下的两人,他们是什么也不会管,甚至还能旁观着笑上两声。
然而,事情砸到自个儿头上,且是悄无声息就砸了过来,他们还都很冤枉的这个当下,纷纷在自个儿宫里气炸了。
唯独东宫,依旧一片平静祥和。
李寿端坐于上首,埋首阅着成堆的折子,以及翰林院刚送过来的陆大学士十分看好的几篇实务文章,还有詹事府一些连霍詹事都无法定夺的几件府务。
国事府务众多,陆大学士的教导也不能落下,他着实是忙得很。
若非因着略阳去岁水患大灾之事,被他父皇勒令不准随意出东宫,这会儿他该是在文华殿观政摄事,而非待在自个儿的长信殿里。
听着季宽禀完朱希叶中毒一事儿,他是头也没抬:“知道了。”
知道了?
就这样?
季宽不解地看向常青。
常青毫无反应。
孟仁平眼下还在詹事府处理他作为府丞的公务,还没过来东宫,季宽见常青连个眼神儿都不给他,他顿时就求解无门了。
走到殿门口,他冲行知招手。
行知快步从石阶上走上来:“公子。”
“你走一趟詹事府,把朱希叶中毒之事告知池南,池南如何说的,你回来告知我。”季宽交代道。
“诺。”行知立刻离开东宫,快步往皇城东金水河岸上的詹事府。
一盏茶过后,季宽在殿门口等回行知:“怎么说?”
行知禀道:“孟大公子说,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