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奇大表妹连皇宫都不曾进过,却是连在宫里的暗桩都有了,且还是一位奇兵。
能在他寝殿里悄无声息地放一把小火,造成惊吓却又不会真的失事儿,大表妹的这枚暗桩,确实算是上一位奇兵。
也正因如此,他更想知道奇兵到底是被大表妹布在宫内的什么地方,又是以什么身份布下的。
然就以他听池南所言,这位奇兵连是男是女,大表妹亦未明确告知,而是笼统地说——宜男宜女。
宜男宜女,也可以说是不男不女,难道是个内侍?
他这位大表妹给他的惊喜,还真是与惊吓齐头并进,互不相让。
李璁在茶楼二楼窗台前,看着项照往洛家楼船大步走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停住了。
项照及时煞住掩盖不住兴奋激动的步伐,他看到洛右江抢在他前头,迎上了从洛家楼船下来的一位老者。
胜景也是跟着脚步一顿,而后顿在原地像是生了根似的:“公子,是洛寺卿。”
“洛……洛寺卿姓洛,他是出身于金陵洛家?”项照是知道洛右江的,毕竟洛右江的青天之名,于京城鼎鼎大名,他是想不知道都难。
但洛右江是出身于金陵洛家,他却从未听闻。
此时此刻,看到这一幕,他不免心生疑惑。
是,那洛右江此番是来接家人亲族来的。
不是,那洛右江是跟他一样也是想求医?
而最紧要的一点儿是,洛右江刚刚接了旨意,彻查昨晚文庙京衙两处走水之事。
如若昨晚上,东宫重毓宫没有夜半也走水的话儿,那还不算太忌讳,但眼下阖京都知道,文庙京衙东宫三处走水,几近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
也就是说,此三者之间,纵然没有直接的关联,也必然存在着某些联系。
此三者的突然走水,明眼人都知晓,这是明争暗斗之下的呈现,更是七殿下唯恐避之不及的争斗。
他作为项家子弟,作为七殿下的外家表兄,七殿下的立场,便是项家的立场,他的立场。
洛右江是文庙京衙走水的主查官,且不管东宫走水会由谁彻查,总归眼前如此情形,只要有洛右江在,他已然不再适合上前。
七殿下要医治残腿儿,还得另寻个时间。
思及此,项照回身,遥望向茶楼二楼雅间向这边敞开的窗台。
李璁也看到了,项照的此一回身,项照的停步驻足,他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项照的回望请示,他只能轻轻摇头。
不能再进了。
远远看到李璁坐在窗台前面冲他摇头,项照立即明了,转身就往回走。
“公子……”胜景往码头上看了眼,请示道。
项照轻轻点头:“你去跟着,小心些,洛右江此人警觉,别被他发现,跟到金陵洛家那位老者在哪儿落脚,你就回来,切莫轻举妄动。”
“诺。”胜景知晓轻重,跟人这活儿他也熟,旋即再往前几步,便和项照分头走了。
项照回到茶楼二楼雅间,满脸的愧疚:“让殿下失望了。”
“没有失望。”李璁露出微笑,似是在安慰项照,又似是在安慰自己,“万事开头难,好事多磨么,只是暂时还见不了洛水神针的后人,又不是永远见不到。且再等等,我的腿儿会有希望的,对吧?”
“对!”项照也露出白灿灿的牙。
李璁忽然想起一件事儿:“对了,上回你不是要跟方府的小姐相看么,相看得如何了?”
项照提起此事儿不由挠挠头:“没相中。”
“你没相中,还是人家小姐没相中?”李璁好奇地问道。
项照对方沐浔的印象,停留于方沐浔一脸冷冰冰的表情上,至于好看不好看,当时他实则也无甚心情相看,这会儿回想起来,竟是有些想不起来方沐浔长的是个什么模样。
于是他思索了一小会儿,便答道:“都没相中。”
李璁饶有兴趣地又问:“二表哥,打今年起,你得相好几回了吧?都没相中,你的眼光是不是有些高了?”
“人家小姐也没相中我。”项照自己知自己事儿,他的要求其实不高,也就是想找个合眼缘的,奈何眼缘这玩意儿,真不好找。
不过这话儿,他也就在心里嘀咕嘀咕,犯不着和年岁尚小的七殿下说。
“哈哈哈!”李璁笑了会儿,看看被他笑得有几分不好意思的项照,“无事儿,缘分未到而已。”
项照新奇道:“殿下竟也知缘分未到?”
李璁道:“我就是听母妃念叨过,往前不觉得这有什么道理,现今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此是为何?”项照问。
“不然如何解释二表哥总相看不成的原因?”李璁反问完,又是忍禁不住,独自哈哈大笑起来。
“殿下尽取笑照。”项照听着李璁的笑声,心中的郁闷在不知不觉当中,驱散了大半。
老者名讳洛贵,算起来是洛右江的堂二伯。
洛贵这一支血脉和洛右江的这一支血脉,还存在着差异。
洛贵属于金陵洛氏嫡支的那一支,洛右江则属于金陵洛氏庶支的那一支,故而洛右江在京城当官这些年,从不以出身金陵洛氏自居,以致他当官当到大理寺卿了,是一衙首官了,亦鲜少人知他与金陵洛氏的关系。
一直被世人所知的洛水神针的后人,便是洛贵所在的这一支嫡系。
金陵洛氏从很早很早之前的先祖开始,就很清楚地将嫡庶分开,嫡支承继洛水神针的医术,庶支耕种为官,贫穷富贵,皆不属洛水神针的这一脉。
洛右江打小便深知这一点儿。
也是不想知道都不行。
打他晓事儿起,他母亲就把嫡庶两支的明确分工,当成哄睡他的故事来同他讲,故而在会背三字经之前,他便把洛家祖上此不同的两支血脉,给分得清清楚楚,知个明明白白。
一直到如今。
他已年过不惑。
今日到南里码头接族里的洛贵,还是嫡支那一脉,算起来是他堂了又堂,不知得堂几辈的堂二伯,他就开始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