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二……公……子?”
陆罗仿若未闻,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直接上了石桥,目标明确,半步不曾停留,甚至连湖中扑腾得很卖力的乔桑,他都不曾看过一眼。
乔桑目瞪口呆,随着伤心欲绝。
这会儿她是真的起了就此沉下湖死去的念头。
今日这场戏,她是特意为陆罗演的,为此不惜先是挑拨习嫣婈同姜子瑶对骂,从起口角到姜子瑶出手挥鞭,全过程都少不得她出的一份力,为的便是在姜子瑶冲习嫣婈挥鞭之后,她假装受到牵连而失足落水,近在凉亭那边闲坐的陆罗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只要引起陆罗的注意,引来陆罗的靠近,眼见她一弱女娘在水里挣扎,定会英雄救美!
届时陆罗将浑身湿透的她抱上岸,于众目睽睽之下,她的清白受损,他无法推脱,必会负责,不日陆府定会上门提亲,她一直想嫁给他的愿望,便能实现!
然而……
眼前此情此景,却为何与她所想所谋大相径庭?
他怎么能对落水的她,对拼命向他求救的她,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径直走过去,置她的性命不顾?
乔桑满面泪痕水珠交错,方将呼救装出来的害怕,此刻是真真正正地害怕了起来。
此戏不成,今日过后,若成丑闻,她还能不能活?
父亲不在,因着兄长去岁中了蛇毒救治不及时而英年早逝,母亲更是伤心到病卧在床,后由祖母作主,中馈交到二婶手里,若让她们知晓真相……
不不不,不能让她们知晓真相!
“心心?”乔邰也是从凉亭那边过来的,却非是与陆罗一道,只是听到这边有呼救声,他才跟着同行的友人慢行过来,本是想瞧个热闹,未曾想竟瞧到自家堂妹在水里扑腾。
被这么一喊,乔桑方从既伤心又真害怕了的情绪中回过神儿来,她把视线从石桥上转回,落在岸边的乔邰上,瞬间惊喜:“大哥!大哥快救救我!”
其实无需乔桑纳喊救命,从乔桑的侧脸便认出来堂妹的乔邰,下一息便将手中折扇递交给小厮,乔桑转过脸来喊大哥时,他已跳入湖中,向乔桑游去。
孟十三看到这里,觉得乔桑已无性命之忧,遂将目光重新搁回石桥上,不料一回眸,便对上陆罗略带防备的狐狸眼,她眉一挑,不屑地与身侧的两位表姐道:“我们到别处赏景。”
曾重锦早就想走了,曾重荣也是看够了,遂齐齐点头。
说罢,姐妹三人便要走。
却教顺着陆罗的目光看过来,继而这才发现孟十三竟也在当场的姜子瑶喊住:“等等!”
孟十三顿足:“姜小姐是在喊我?”
陆罗眉心一跳:“不是……”
他拉住姜子瑶,不让她上前。
“是!”姜子瑶打断陆罗的话,“表叔,我喊的就是孟良辰!”
陆罗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心口,随时都要因着表侄女的无畏莽撞而吐出来:“你不是……”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这次打断他的是孟十三:“不知姜小姐喊我等等,却是为何?”
从接下姜子瑶战书的那一刻起,虽没特意等着,但真到了跟前,她也无需慌忙,只管接着便是。
曾重锦先拉着容易冲动的曾重荣退后一步,让曾重荣站到她身后去,拉完又想拉孟十三,却发现压根就拉不动孟十三:“夭夭不可与那等人硬碰硬。”
“四表姐与五表姐只管站得后些,我却是无碍的。”孟十三说着的同时,也以眼神儿示意宝珠退后些。
宝珠得令,不仅自己退一步,还扶着曾重锦一同往后:“四表小姐不必担心小姐,小姐不会吃亏的。”
曾重锦即时想到在孟家瑞棚里,孟十三狠踹姜子瑶的那一脚,直接把姜子瑶踹得疼昏过去,立刻不再坚持,顺势往后退了退。
陆罗见状,嘴角止不住地抽了一下。
“什么那等人?我是哪等人?曾四小姐倒是与我说个明白!”姜子瑶在来回的三句话中,揪住与自己有关的,直觉不是什么好话,脸一变便要上前理论,奈何手腕仍教陆罗紧紧攥住,“表叔你松手,我要好好问曾四小姐,什么叫做那等人!”
这话儿刚落,周遭顿时传出细碎的嘲笑声。
认得姜子瑶的大家闺秀,更是低声议论了起来,隐隐约约可听到:“她是哪等人?难不成她自个儿还不清楚?”
而后又掩着嘴笑了起来。
姜子瑶脸色铁青,怒甩陆罗的手。
陆罗也是听得皱紧了眉峰,往窃窃私语讥笑出声的那两三名官家女看去,素来护侄的他眼里迸出寒光,顺势松开了手。
此等爱乱嚼舌根的女娘,他都想动手,何况表侄女,让表侄女去教训教训她们也好。
岂知姜子瑶虽恼桥下岸边的官家女对她指指点点,然事有轻重缓急,没了陆罗的钳制,她大步走向曾重锦,想先找曾重锦算清楚账,再找那些官家女好好出出气儿。
陆罗赶忙跟着走过去,没走两步,便见姜子瑶尚未走到曾重锦跟前,孟十三素手一横,将姜子瑶拦下,他的心顿时跳到喉咙口:“瑶儿莫要冲动!”
“表叔怕是说错了,是孟大小姐拦我,非是我找孟大小姐的不是!”姜子瑶脾性冲动易暴,一言不合便要动手,自来却是有一说一,从不歪曲事实。
端午那日于孟家瑞棚之中,她找上门要还孟十三两鞭子,也是听陆娉婷说陆罗无缘无故被孟十三打了两鞭子,并未与她说明整个过程,她不得真相,被陆娉婷蒙蔽利用,方才不管不顾地对孟十三下了战书。
此后姜涛上陆府同陆罗说了此事儿,陆罗随后前往姜府看望受伤的她,将事实经过尽数说给她听,知晓后她一边讶然于陆娉婷对孟十三竟有这般强烈的恨意,恨到想要孟十三死,又讶异于陆罗竟是替陆娉婷背了黑锅。
此后陆罗又同她说,那是最后一次为陆娉婷背黑锅,没什么脑子的她竟也在此话语中,延伸出另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