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换回来了?”
一大堆话中,梁少渊最关心的只有这一句。
虽说他当皇帝也是憋屈不已,但总不似如今这般天天被人指着鼻子骂。
换回去,他最起码就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行事多有便易。
体会到这段日子的水深火热,他再也不会嫌弃做帝王时的无所作为了。
崔灿雯抿抿唇,平平静静,不沾染一丝多余情绪“月余。”
“短短月余,还望你我能相敬如宾。”
“扪心自问,你应该知晓我所行之事,对大雍百利而无一害。”
“你心中若还有半分身为帝王的操守和信念,就当知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
“梁少渊,我言尽于此。”
她要用这最后的时间,干干净净的处理完荥阳郑氏一案,让荥阳郑氏再无死灰复燃兴风作浪的可能。
至于翻案,更不可能。
梁少渊瓮声瓮气的应下,不准备再节外生枝。
不是良心发现,而是就算他有心也无力。
与崔灿雯对上,他不占据丝毫胜算。
与其真逼得崔灿雯耐心耗尽鱼死网破,倒不如他继续蛰伏。
一直以来,他最擅长的都是隐忍。
忍朝臣是忍,忍崔灿雯也是忍。
他还年轻,耗得起。
见梁少渊不再羞恼,不再挣扎,崔灿雯松了口气。
再一次,拿捏!
盛景和声势浩荡正妻之礼纳妾的翌日,势单力薄的肖家女郎肖潇摇身一变成为了郑贵妃的义妹。
据说郑贵妃对其一见如故,亲自出面恳求谢太后赐下恩典。
太后念及郑贵妃诚心肖姑娘悲悯,特应允册封肖潇为德义乡主。
德义二字,简直就是在明目张胆的打盛家的脸。
肖潇被盛家退婚,连夜被送往家庙,本应一生孤苦,却否极泰来,成了太后亲封的乡主。
肖家的主事者有些茫然了,甚至有些不确定这究竟是好是坏。
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荥阳郑氏一案闹的轰轰烈烈,百年世家注定要轰然倒塌。
郑贵妃,也姓郑。
乡主,的确是荣耀。
但,郑家覆灭在即,此刻与郑家扯上关系沾亲带故,难免会受到牵连。
肖父满腹愁绪,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来人!”
“将大小姐从家庙接回。”
思来想去,肖父决定再观望一二。
盛景和有胆量正大光明的纳荥阳郑氏的少家主郑阮为贵妾,就足以传递出太多的讯号。
谁人不知,盛景和是陛下的心腹。
这段日子以来,帝后和睦,陛下在朝堂上隐隐有了抬头之势,不少老臣都避其锋芒。
很难确定,盛景和之举是不是陛下授意。
再加上郑贵妃依旧主理后宫,并未受丝毫影响。
贵人们的心思,难猜。
或许,荥阳郑氏仍有一线生机。
肖父的心中说不清楚是放松,还是失望。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六品小官,就算是有心兼济天下,也是人微言轻。
他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还谈什么抱负。
此次,无论如何,他都要乘着这股东风,让自己的位置往上升一升。
有权力,才配讲话。
想到盛家施舍般的心安理得,肖父的眼中闪过一道暗色。
因为势不如人,他的女儿说被退亲就退亲,盛家丝毫没有考虑过肖潇的人生。
若非这道册封旨意,家庙就是肖潇一生的归宿。
对郑贵妃的做事效率,崔灿雯暗暗点赞。
干脆利索,绝不拖泥带水。
她只是命人给郑贵妃传了个消息,或可伸出援手。
然后,郑贵妃就直接一步到位求了恩典。
乡主之位,虽算不得尊贵,但的的确确会是一道护身符。
只不过,这封号,多少带些私人恩怨。
刚被盛家义正严辞的退婚,紧接着就被赐德义二字,那盛家又要成为长安城中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嗯,百姓日子也是枯燥,有谈资甚好。
反正是盛景和自告奋勇彩衣娱众的。
想到盛景和,崔灿雯就是一阵儿嫌弃。
能力是有的,人品却堪忧。
从恩将仇报支持小妾上位,逼死郑贵妃生母这件事情,就能看出盛景和要样貌有样貌,要人品有样貌。
可别扯什么有苦衷,苦衷也嫌脏。
崔灿雯连夜召集三司主要官员表明态度,大查严查细查,绝不允许有任何漏网之鱼。
大理寺卿低垂着头,忍不住面露疑惑。
大查?
严查?
细查?
这是故作姿态的虚张声势吗?
若不是,那盛景和招摇过市的以正妻之礼纳郑阮为贵妾算什么?
太岁头上动土?
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早朝折磨,让大理寺卿心中发怵,再也不敢小觑这位年轻的帝王。
出其不意,还手段多变,太难招架。
若非必要,他实在不想做出头鸟。
大理寺卿对着身旁的御史丞眨了眨眼。
他怕,但御史台的人不怕啊。
只可惜御史大夫孙正思手头上另有要紧事脱不开身,否则哪里需要他挠心挠肺的。
在大理寺卿无声的千呼万唤下,御史丞终于开口了“陛下,是任何人吗?”
嗯,御史台一贯的作风。
直截了当。
确切的说,是孙正思的一贯作风。
在孙正思潜移默化深远持久的影响下,御史台上上下下的官员多多少少都有了几分孙正思的神韵。
脾气硬,性子直。
崔灿雯朗声“是任何人。”
“没有例外。”
“朕想看到的是,有罪者,难逃法网律,还死难者,还苦主一个公道。”
“包庇一个有罪者,就是对律法的一分亵渎,就是对民心的一分打击。”
“大雍想要繁荣昌盛,离不开民心所向。”
“这就是朕的意思。”
“此志,绝不改。”
闻言,大理寺卿壮着胆子“陛下,外嫁之女是否也要按罪论处?”
这话,就差指名道姓了。
刑部尚书也是呼吸一滞,静静地等待着答案。
盛景和,就是陛下的左右手。
他一度怀疑,盛景和敢胆大包天顶风作案,许是得了陛下的嘱咐。
陛下有心袒护荥阳郑氏,不欲赶尽杀绝。
如果不是陛下连夜召见,他们在整合证据,量刑定案时,恐怕就要从轻了。
“婚事不是免死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