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不仅需要复命,还得应付干爹的盘问。
干爹看他的眼神,越发晦涩了。
可没有办法,各为其主。
干爹是陛下身边的老人,而他选择了奉崔皇后为主。
不仅仅是为了报白露的救命之恩,还更想亲眼见证崔皇后能否拨云见日。
王宝伸手掀开马车帘子,任由夜风吹拂。
宣安候府。
“大哥。”
陆铭之微微低头,嘴角下意识的堆砌出了一抹笑容,可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拳,青筋暴起。
他好不容易看到了出头之日。
明明,他很快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承袭宣安候之位了。
但,大哥回来了。
陆喻之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淡淡的嗯了一声。
“世子爷,您快去看看侯爷吧。”
管家一脸着急,在一旁催促着。
曾经那个自视甚高的宣安候此刻已经出气比进气多了,嘴巴不断的翕动,说没说出一句,反倒是口水流了不少。
在看到陆喻之的那一刻,浑浊泛黄的眼珠子猛的睁大,手颤颤巍巍拼命想举起。
陆喻之心中一酸,连忙上前,轻轻握住自家父亲的手,眼泪不受控制的低落。
这些年,父亲是真的对他很好。
陆喻之还没来得及将他被宽恕的消息说出口,陆丰的眼角划出一滴眼泪,再也没有了呼吸。
“父亲!”
陆喻之失声大喊。
随着陆喻之的呼唤,守在病榻前的其他人也哭出了声。
在不远处院落与三司官员商讨案情的秦仪,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宣安候竟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必须得尽快查明真相了,否则他怕宣安候烂府里。
毕竟,金吾卫还牢牢的把守着整座宣安候府里,任何人不得进出。
幸亏一入秋,天气已经渐渐转凉,不至于烂的太快。
不过,陛下这一手还真是神来之笔。
没过多久,崔灿雯就收到了陆丰离世的消息。
也许,此时离世,对于陆丰来说是一件好事,最起码还能办一个隆重的葬礼,不必亲眼看着堆金积玉显赫一时的宣安候府坍塌。
没死的那些,不是流放,就是砍头了,可没陆丰这么好的待遇。
接下来的时间,过的飞快。
陆丰的尸体被冰块包围着,暂时没有散发恶臭。
盛景和也在崔灿雯的日夜期盼中带着证据从荥阳返回,陪同在盛景和身侧的是出身荥阳郑氏的尚书中司侍郎,也就是郑贵妃的庶兄。
尚书中司侍郎一脸灰败,显然已经做好了选择。
他无法拯救偌大的郑氏,更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儿随同郑氏一起堕入深渊之中。
盛景和也浑身是伤,胸口还有鲜血不断的渗出,浸染了绢帛。
“荥阳郑氏都胆大包天到敢伤你了?”
“难不成觉得杀了你就能瞒天过海,继续在荥阳作威作福草菅人命侵占良田吗?”
崔灿雯狠狠的拍了拍桌子,尚书中司侍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荥阳郑氏完了。
做了太多的孽,如今终于到了要偿还的时候。
本来,他还心存侥幸。
但当那些越来越多的事情被一桩桩一件件翻出来后,他就知道,荥阳郑氏已经走到末路无可挽回了。
太疯狂了。
就连荥阳郑氏的旁支,都胆大包天到为了侵占土地,直接一了百了的纵火烧死那一家人。
救不了,他就只能及时的从这条千疮百孔的船上跳下来,弃暗投明,卖陛下一个好,渴求陛下能对他网开一面。
天地良心,他真不知道荥阳郑氏的锦绣堆下藏着这么多的枯骨人命。
“陛下,是臣的私事。”
盛景和声音复杂,带着无尽的惆怅。
“臣不负陛下所托,将荥阳郑氏所犯之罪查明,特来复命。”
“陛下,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崔灿雯接过盛景和所搜集到的证据,越翻,脸色越难看。
荥阳郑氏,太多人死不足惜。
“不情之请?”
“何事?”
“臣想求娶郑贵妃的长姐郑阮为妻。”
“臣知晓荥阳郑氏所犯之罪罄竹难书,不判不足以平民愤,但郑阮只是一介弱质女流,养在深闺,臣不忍她被郑家拖累。”
“还恳求陛下允臣所求。”盛景和重重的磕了个头,胸口的血渗的越发多了。
崔灿雯沉默的注视着盛景和,神色莫测。
“据朕所知,两年前,郑阮就对外宣称要招赘在家,开始着手接触处理郑氏的一些产业了。”
“而你,盛家,盛景和,你也定了婚期,只待来年春暖花开便要大婚了。”
“此时,你求朕让你娶郑阮?”
“她不招赘了?还是你不娶妻了?你娶她为妻,那与你有婚约的肖家女郎呢?”
“娥皇女英?共事一夫?”
“你一妻多妾也就算了,竟然还想着多妻?”
“你的小算盘打的,朕都羡慕。”
盛景和又磕了个头“陛下,她嫁给臣,就是臣的内人,冠臣的姓氏,就是盛家的人。”
“求陛下看在臣忠心耿耿的份儿上,给郑阮一个脱离郑家的机会吧,臣实在不忍心看着郑阮被流放或者没入教坊司。”
“至于肖家女郎,臣愿与其退婚。”
“若他能容郑阮,臣仍愿敬其为正妻,让郑阮居平妻之位。”
崔灿雯抿抿唇,这话她就不爱听了
流放?
没入教坊司?
明明也有可能被砍头啊。
盛景和怎么就绝口不提呢。
自从郑阮放言招赘婿,就隐隐以少家主自居,那双手能干净了?
“盛卿,有没有一种可能,按罪论处,郑阮会被判斩刑,这样你就无需担心她流放路上的苦难或是沦入教坊司的屈辱了。”
“那肖家姑娘是做了什么孽,竟摊上了你。”
“你母亲知晓你竟如此对待她的侄女吗?”
“你以为你奏疏和所呈证据上将郑阮抹的干干净净,就能消去她所有的罪恶,变得纤尘不染无辜纯良吗?”
“没人通知你,除了你和郑卿,朕还派了别的人入荥阳,查此事吗?”
“盛景和,你这是包庇,是知法犯法。”
“尚书中司侍郎郑大人,你呢,你也要包庇你的亲妹妹,替她求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