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们,面面相觑。
被人盯着,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王宝记得认真又详细。
兵部尚书眼看着王宝的小炭笔刷刷刷就没有停下来过,甚至连他们吐槽破烂山洞的话都记录下来了。
“王宝公公,其实不必记的这般详细。”
脱口而出的脏话都不放过吗?
于是,王宝的小本子上下一句便出现了,兵部尚书言,不必详细记载。
兵部尚书:……
他是这个意思吗?
好像完全记载了,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边记录,王宝一边谦逊回到“尚书大人,小人是阉人,没读过什么书,记性不太好,也不懂太多的道理,既是做陛下的耳目,那自然要全面详细准确。”
“还望尚书大人体谅小人的愚笨无知。”
兵部尚书讪讪的笑了笑,看着小本子上清隽秀气,自有章法的字体,深觉王宝不是愚笨无知,而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兵部尚书叹了口气,打定主意,多做事少说话,实在憋不住了再说。
几个官员,心照不宣的达成了共识。
王宝左看看右看看,在小本子上记录下“大人们眉目传信。”
有王宝兢兢业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监督,办案的效率大幅度提升。
日落时分,王宝看看天色,然后将小本子递给了办案的官员“诸位大人,还请看看小人记录是否有遗漏有误处?”
兵部尚书接过小本子,翻了翻,然后又递给其他人,最后小本子又回到了王宝手上。
遗漏?
就连他们午餐用的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还能有什么遗漏。
他们是不是还得感谢下王宝用了眉目传信四个字,而不是眉目传情。
心累!
这案子,必须得尽快破了。
拖一天,就多折磨一天。
王宝离开后,兵部尚书叹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堂堂尚书,被宦官看着,连废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工部尚书在一旁连忙附和,然后话锋一转“这王宝,屈才了。”
兵部尚书一怔“你还有心思惜才。”
不过,确实是。
言行举止,谦逊有礼,不卑不亢。
并不因自己是阉人,就卑躬屈膝谄媚讨好。
若是不明内里的人知晓,恐怕真的会以为王宝是正正经经的天子使臣。
“惋惜也没用,那玩意儿没了就是没了。”
军器监少监皱着眉头,嫌恶道。
“我们这些人,要么是勋贵世家之后,再不济也是寒门贵子,竟要对一个阉人温言和气。”
“就算是陛下身边的王福,都不敢这般对待我们吧。”
兵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对视一眼,只是笑了笑,随口应付道“少监年轻,前途无量。”
虽说这两年来,朝堂之上,陛下势弱,但仍是陛下。
谢太后态度暧昧不明,崔皇后临朝参政,也许,这几股势力在悄无声息间已经联手了。
否则,陛下又怎么敢一反常态,在朝堂上与群臣叫板。
对荥阳郑氏,说查就查。
对宣安候府,说封就封。
陛下背后,有高人指点啊。
要不然,陆丰的事情,绝对不会就这么消弥于无形。
他们都一把年纪了,只希望族中的子弟能争点气。
……
王宝回到宫中后,就将小本子呈给了崔灿雯。
而本应在静养的王福,已经伺候在侧。
王宝垂眸,神色自若。
娘娘做事,自有安排。
崔灿雯翻阅着小本子,甚至能够脑补出官员们的憋屈“难为你了。”
“做的很好,此案若破,朕给你封赏。”
军器监少监?
有些不对劲啊。
少监,是军器监的二把手。
崔灿雯挥手,让王福王宝退下。
“军器监少监,你觉得此人如何?”
崔灿雯侧眸,看向了在一旁逗弄狸奴的梁少渊。
狸奴,是她兄长在午后送来的。
小小的一团,毛发光亮,犹如倒映着光束的雪团子。
梁少渊抬起头,思考片刻“挺年轻。”
“没了?”
“没了。”
崔灿雯心中无语。
上天还真是有好生之德,才能允许似梁少渊这样的蠢货活到现在。
“你身为帝王,为什么会对臣子最深的印象是挺年轻?”
梁少渊将小狸奴抱在怀里,掀了掀眼皮,心安理得的反问“不然呢?”
“这两年来,军器监的奏报从未有任何问题,所以我从不曾专门召见过。”
“你就丝毫不担心被架空?”崔灿雯强忍着心头的怒火。
梁少渊目光灼灼“水至清则无鱼。”
“既然御史台并无弹劾,也没闹出乱子,我闲的没事干去研究一个少监做什么?”
崔灿雯:说的好有道理,她甚至生不起反驳的欲望。
梁少渊一脸无辜,接着道“再说了,按秦仪的上奏,京郊百里外的塌陷山洞里的废弃兵器,一看年限就不是近几年的。”
“你骂我有什么用,你应该去骂先帝啊。”
“去问问先帝,为什么他都那么英明神武了,还是做不到明察秋毫?”
“我怎么听出来幸灾乐祸?”崔灿雯皱着眉头。
梁少渊很是坦白“先帝爷也不过如此。”
要说梁少渊对先帝爷,也实在没太多父子情分。
认真算起来,也就是从被立为太子后,才开始有了比较多的相处。
但凡有些父子情,也不至于在先帝爷的病榻前做出与庶母翻云覆雨的糟心事。
梁少渊说完话,便抱着小狸奴扬长而去。
崔灿雯亲自挑亮了殿内的烛火,揉着鬓角,开始在大脑中搜寻军器监的架构设置,以及官员配置。
军器监少监,从五品。
如今任军器监少监是肃文伯府的二爷薛敬白,是肃文伯的老来子,年不过三十,也算是个青年俊杰。
上一任的军器监正监是薛敬白的岳父景文。
卸任前,举荐了尚是从六品军器监监丞的薛敬白。
薛正白任监丞期间,并无过错,先帝爷思量之下便听从了景文的建议。
景文……
景太妃的堂兄。
一时间,崔灿雯有些举棋不定。
景太妃是谢太后的手帕交,几十年的感情。
再看看。
崔灿雯不急于下定论,而是在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