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向朕讨饶认错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崔灿雯眼中,他也并没有那么鄙薄不堪。
崔灿雯看懂了梁少渊的眼神,心中叹息。
曾经的梁少渊,只与平庸有关。
一来,她不想拆散小妹与谢三郎青梅竹马的情谊。
二来,她也想如先帝所愿,尽力辅佐梁少渊延续太平盛世。
为了太平,死了太多的人了。
只可惜,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人性的恶劣。
被多年压抑的平庸疯魔,一朝得势,就好似被关在笼子里的恶虎,脱困后会不顾一切的放纵挥爪龇牙。
想到此处,崔灿雯轻笑道“只是希望陛下能还周老太傅一个公道,不要让我后悔当年的决定。”
后悔?
她压根儿没有后悔的余地。
她不后悔,但也绝不会继续这三年的日子。
梁少渊的心情如雪后初霁,原来崔灿雯也有如此温顺的一面,会好声好气的讨好他。
三年里,头一次。
莫名其妙的,就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你若早如此,我们又岂会走到今天的境地。”
崔灿雯,就如高悬头顶的皎月,自小便在发光。
满天星辰,无法与其争辉。
这样的女子,没有人能做到无动于衷。
但,皎月太高了,高的让人难以触摸。
皎月也太亮了,亮的让人自惭形秽。
当年被封为太子时,他也曾在心中期盼过崔灿雯成为他的太子妃。
只可惜,这份期盼,在旁人日复一日拿他和雍王兄相比较时,化为了怨恨。
而怨恨,在见到崔灿雯的木然排斥后又变成了憎恶。
崔灿雯轻轻蹙了蹙眉,梁少渊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天地良心,她只是在安抚。
毕竟那毫不留情的一手刀,的确有些过分。
“如今不好吗?”崔灿雯反问。
“你我之间无情爱纷扰,我便能做个公正无私,贤德宽容的皇后,操持公务,平衡上下。”
“若有情,你这后宫可就没这么平静了。”
“以我的家世,以我的心智,一旦心生嫉妒,后宫上上下下的妃嫔可能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你确定,你愿意守着我一个人过一生?”
“所以,凡事有得必有失,不必感怀,更不必后悔和遗憾,没走的那条路,永远都觉得是花团锦簇的,踏上之后,又会觉得不过如此。”
“你说呢,陛下。”
梁少渊的眸光不停的闪烁,遥不可及的月光骤然洒在了身上,心中难免会有动容。
崔灿雯接着道“今日伤了陛下,是我之过。”
“但是,我还是恳求陛下为君者要有为君者的气度和操守。”
嗯,她也不想接手一个破破烂烂的江山。
虽说,现在已经有许多烂摊子了。
“朕可以不再插手周老太傅一案,但你也要答应朕一件事情。”梁少渊飘忽闪烁的目光已经变得坚定“朕要你以崔家上下的荣辱兴衰起誓,终此一生,绝不背弃朕。”
崔灿雯的锋芒,让他不安。
他把控不住这样耀眼发光的崔灿雯。
崔灿雯嘴角一抽,给他脸了?
她放软态度,只是不想梁少渊在暴怒之下节外生枝,不意味着她认输了。
还以崔家上下荣辱兴衰起誓?
梁少渊也不用铜镜照照自己,看看配不配。
“陛下是觉得臣妾此生还能嫁旁人吗?”
“就是臣妾想嫁,也得有人敢娶。”
崔灿雯翻了个白眼“既然长了脑子就多用用,要不然就是个摆设。”
“还有,你别不识好歹,自查自纠还周老太傅清白,你也许会遭受一时的非议,但青史之上,你可以留下敢作敢当知错就改的清名。”
“我道歉是因为伤你,而不是理亏。”
“这么能蹬鼻子上脸,还做人干嘛,做蛤蟆去。”
梁少渊:……
他就知道,那一瞬间照在他身上柔和的月光是假的。
梁少渊怒瞪着崔灿雯,不依不饶的想要等一个誓言。
“背弃?”
“陛下知道何为背弃吗?”
“背叛放弃,你我从不曾同心同德,我为后一日,那我就不会忘记自己的责任。”
“与其相信誓言,倒不如相信人品。”
“明眼人都知道,人品比誓言要牢固的多。”
崔灿雯幽幽道。
一个品行端正的人,哪怕做的事并不是自己喜欢的,也会严守底线做好。
“此一生,我都不会再与旁人生半分情愫。”
她都二十五岁了。
轰轰烈烈的少年时光,早已成为记忆中的烙印。
梁少渊嘴唇嗫嚅,半晌才道“朕的意思是,你不能抢朕的皇位。”
崔灿雯:尴尬了。
“你的皇位,我抢不走。”
嗯,她顶多摄政。
但,梁少渊要是死了,她也不是不能上去坐几天。
听到崔灿雯的亲口保证,梁少渊松了一口气。
本来,他心中就觉得女子天生就应在后宅,难成大事。
只是,隐忧难消。
崔灿雯,太耀眼了。
当年,偌大的京城,才子佳人倍出,也就只有雍王兄能站在其身侧,不会被遮掩光芒。
“皇后,等身体换回来后,我们圆房吧,朕给你个子嗣,这样你在宫里的日子也不至于无聊。”
“若是女儿,朕给她捂上的宠爱。”
“若是儿子,朕必定尽全力培养。”
一派恩赐的语气,让崔灿雯一阵儿恶心。
分明就是想用孩子将她拴在后宫,用孩子还磨掉她的野心,让她心甘情愿敛去锋芒,真正的相夫教子,可偏偏还一副为她好的嘴脸。
她以后要做的事情更多,何来无聊。
还尽全力培养?
培养什么?
培养恬不知耻吗?
画大饼,都舍不得画圆点。
崔灿雯装模作样叹息一声,一脸遗憾“我已经不年轻了,孕育子嗣,于我于孩子,都有风险。”
“所以,还是算了,我怕死。”
“我是皇后,后宫所有的孩子都得唤我一声母后,我必定一视同仁。”
“倒是陛下,得努力,这宫里实在是有些凄凉。”
“陛下要不好好补补身子?”
梁少渊:……
这是都嫌弃上他了。
“这天底下的哪个女子不怀孕生子,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