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被淹死前,还得补上杖刑。
无需怀疑,这的确是御史台能干出的事情。
御史台那帮老家伙在孙正思的教导下,上行下效,一个个都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别人是破财破灾,她的儿子就当是挨揍免灾吧。
就算知道,有谢太后在,安王绝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她还是止不住担心。
当年坠马伤了腿之后,她就生怕儿子再受一丝伤痛。
这些年来,母子感情甚好。
她是个慈母,安王是个孝子。
入宫后,景太妃直奔谢太后的兴庆殿。
此时,安王正睡的香甜。
折腾半宿,他是真的困倦。
谢太后将昨夜之事能说的部分简单明了的讲述给景太妃。
“安王纯孝,是个好孩子。”
谢太后最后总结道。
景太妃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所有的忧心害怕在这一刻变成了恼火。
这份恼火,有对安王的,有对楚音的。
在景太妃看来,自从与楚音相恋,她孝顺内敛的儿子就变成了脱缰的野马,再也收不住。
“还睡!”
“你这个年纪还有脸睡懒觉!”
“你这都不叫没心没肺,你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景太妃一巴掌拍在了安王的后背上。
睡的正香的安王梦里蓦地冒出了一头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向他扑来。
下一秒,只感觉背上一疼。
嗷的一声,顿时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
有老虎!
“母妃?”
安王皱着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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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见到母妃的恐慌,比让他再演一次被杖刑都可怕。
安王咂咂嘴“母妃,演戏得演全套。”
“要不然就会连累太后和皇兄,所以还请母后心平气和,莫生气。”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景太妃简直都要气笑了,以往是一棍子打下去蹦不出两个字,现在倒是有了心上人之后,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出口成章。
好吧,景太妃必须得承认,自家儿子木讷的性情变得开朗,她乐见其成。
也知道,这要归功于楚音。
但,楚音实在不是妻子的好人选。
那不清不白的身份和家世暂且不提,就楚音的性情和为人,就不是能安于家室的。
自家儿子变化越大,她就越是惶恐。
景太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的勾了勾嘴角“的确,演戏要演全套。”
“既然要在兴庆殿养病,那正好有时间,世家勋贵之家适龄女子的画像太后手中皆有,你有的是时间了解,筛选,总有一个能中一的。”
“大家闺秀学琵琶的不多,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歌喉动听的更是不计其数。”
安王叹息,他就知道,现在母妃心中唯一惦记的一件事情就是给他选个才貌双全,家世清白的贵女缔结婚约,彻底断了他和楚音的可能。
“母妃!”
“推己及人,您嫁给心中有挚爱的男子不会委屈吗?”
“人家也是被父母娇养了十几年,为何就要受这种屈辱。”
景太妃一怔,然后缓缓开口“无法感同身受。”
“我嫁的是帝王。”
是世间罕有的明君。
哪怕她入宫之后一直不温不火,但从未心存怨怼。
先帝爷宽严并济,谢太后又是公平大度,后宫的日子并不难熬。
尤其是,她与谢太后是手帕交。
“比如!”
“假设!”
安王颇有些抓狂。
“这世上,从不存在假设。”
“先帝爷光风霁月,名垂青史,你是他的儿子,不能似皇长子二皇子那般增光添彩也就罢了,但绝不能成为先帝爷的污点。”
“既有王爷之尊,享了十余年的荣华富贵,就应承担起身为王爷的责任。”
“皇室,绝不应出现歌女为王妃。”
景太妃很是固执,小小的身体似是蕴藏着大大的能量。
不远处的谢太后,也是有些怅惘。
先帝爷,称得上一句奇男子。
景太妃那份缱绻的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她呢。
爱到深处,自无怨尤。
景太妃瞒的紧,她也就不戳穿。
安王胸口起伏,嘴巴开开合合,喉结滚动,生怕自己说出不敬之词。
先帝爷一生的功绩早已盖棺定论。
他一个跛足小皇子有资格跟先帝爷相提并论吗?
他只配在先帝爷的生平纪事中出现短短一句。
皇四子,坠马跛足,性温和好诗书。
他已经替自己想好了。
“母妃,先帝爷是先帝爷,儿臣是儿臣。”
“至于污点……”
安王又差一点儿将迎先帝爷太妃入宫丑闻宣之于口。
但想到,昨日陛下也算是有恩于他,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楚音是污点吗?
从不是!
楚音虽没有显赫的出身,清白的家世,但却有强大又自由的心。
只是,这些,母妃不懂,也不想懂。
“母妃,人活一世只为生前身后名吗?”
“在母妃心中,我没有承担起身为皇子,身为王爷的责任吗?”
“从不曾作奸犯科,也不曾恃强凌弱,更不曾以权贵压人,母后希望我温顺听话远离危险,我便这样做了。”
“但是,我还是摔断了腿,成了跛足。”
“母亲要我更安静,我也照做了。”
“读书,学史,钻研音律,宅在王府中,从不曾有任何的出格。”
“只有楚音。”
“楚音在,她让我觉得我这颗心还是跳动的。”
“哪怕我是跛足,哪怕我文不成武不就,但我活着也是有意义的。”
“母妃当真以为,有人真的愿意在最恣意挥洒的年纪,日复一日在书房中看那些晦涩绕口的书吗?”
“母妃,我是您的儿子啊。”
“您在考虑人言可畏时,也请体谅体谅儿臣的心。”
安王苦笑一声,掀开被子,身着中衣,踉跄着下地,跪下“是儿子失礼,口出妄言,冒犯了母妃。”
“请母妃责罚。”
哪怕跪地认罚,安王的背都挺的很直。
不能退缩,也不能迟疑,否则就会功亏一篑,满盘皆输。
明明他和母妃相依为命,却闹成了这样,非要分出个输赢。
他,他只是想为自己做一次主。
娶一个他自己心仪,也很优秀的女子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