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劝他的,她做她的。
有问题吗?
没问题!
崔灿雯摊摊手,笑着眯起了眼睛。
她都煞费苦心的提前通知了,明日早朝也不算是猝不及防吧。
梁少渊若是要责问她,她可是不认的。
她不愿成为梁少渊的阶下囚,更不愿日日守在坤德殿一生不得出,至于似噩梦中一般成为人彘……
拜托,她真的没那个爱好。
多搅弄一些风云,她就能为自己多争取一些时日。
梁少渊推门里去,殿外的侍卫都在石阶下守着,唯有王宝在廊檐下的柱子旁。
梁少渊神色莫名“王宝,带本宫去见陆喻之。”
王宝木木道“娘娘,关押陆大公子的地方阴暗潮湿,晦气肮脏的很,若是娘娘想见,奴才命人将他带来。”
梁少渊摆了摆手,拒绝了。
他不信崔灿雯,也不信王宝。
谁的一面之词,他都不会相信。
“本宫亲自去。”
“你带路。”
见梁少渊态度坚决,王宝也没有再推辞。
路上,梁少渊随口道“你可知陛下为何动怒宣见陆喻之?”
王宝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奴才不敢妄言陛下之事。”
“还请娘娘恕罪。”
王宝的头压的更低了,腰也更弯了,战战兢兢。
梁少渊俯视着王宝的头顶,说起来,他对王宝的了解并不算多。
若非王福闪了腰,想来王宝也不会入殿伺候。
“本宫与陛下夫妻一体,这等小事,有何不能说。”
王宝怯怯道“干爹说,陛下的事情再小,也是大事。”
“奴才也只能说陛下好像很不喜欢陆公子。”
似是迫于威势,王宝不得已透露了一句。
梁少渊微微皱了皱眉,王福对他忠心耿耿他是心中有数的,不曾想竟将这个干儿子也教的这么好。
不着急,日后再试探试探。
若是可信,那他就大用。
王福的年纪毕竟有些大了,很多时候精力不足。
“你既这般为难,本宫也就不逼问了。”
“本宫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跋扈性子。”
梁少渊也开始了睁眼说瞎话。
“奴才谢娘娘体谅。”王宝连忙道。
头也渐渐抬起来了,腰也渐渐直了。
宫中大大小小的太监那么多,能让王福王总管收为干儿子的,也就他一个,他自然有自己的小聪明。
看来,待会儿他还得去找娘娘告一状。
在王宝的带路下,梁少渊进入一扇门,穿过狭长幽深的台阶,鼻尖弥漫着倒人胃口的气味,终于见到了披头散发如同乞丐的陆喻之。
梁少渊忍不住后退一步,屏住了呼吸。
这是陆喻之?
长安城中大名鼎鼎的谪仙公子?
“陛下对你动刑了?”
梁少渊轻遮口鼻,皱着眉头问道。
崔灿雯的性子,不像那么狠毒。
陆喻之抬头,看见了梁少渊,也看见了王宝。
王宝是替陛下来监视他的吗?
刚才在长生殿交代那番话时,王宝在侧,说明王宝是陛下的心腹。
而今,崔皇后又来单独审他。
陆喻之眼神暗了暗,陛下是陛下,崔皇后是崔皇后。
他可以对陛下坦白,心存希冀。
但他绝不能对崔皇后坦白,否则宣安候府上下死无葬身之地。
先不说崔皇后与谢太后亲如母女的关系,单说当年在长安城中崔皇后与雍王殿下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他就不能透漏半分当年的事情。
说了,死期就到了。
“没有动刑。”
陆喻之蔫蔫道。
“那你?”
“陛下只是命王公公浇了一桶凉水让草民提神醒脑清醒一下。”陆喻之连忙解释道。
梁少渊将目光移向王宝,王宝惶恐的点了点头。
陆喻之:王宝公公就像是变了个人。
泼他冷水,讥讽他没文化,干脆利索的就跟拖死狗一样把他从长生殿拖了出来……
明明最是冷漠狠辣,在崔皇后面前竟装作了内敛胆小的小绵羊。
陆喻之再一次刷新了对宫里人的认知。
连一个小太监都有好几副面孔,到底是什么让父亲坚定的认为陛下就是个人人拿捏的面团子。
若非父亲整日给他灌注这种思想,当日他也不会那么轻敌,在长生殿说出那么一番自以为是的话。
唉,成也父亲,败也父亲。
“陛下召你所为何事?”梁少渊淡淡道。
陆喻之面不改色“陛下说外界传言我心有怨恨对睿贤长公主下杀手,问我是否属实。”
“还警告草民如若不知悔改,就将所有酷刑加诸草民。”
“皇后娘娘,家父真的中风了吗?”
陆喻之试图掌握主动权。
一直问下去,不知不觉就会露馅儿。
所以,陆喻之问的格外真诚,小眼睛也甚是明亮。
梁少渊呼吸一滞,错开眼神。
他能说是崔灿雯那张破嘴在信口开河吓唬人吗?
实在影响他的名声。
但问了几句后,梁少渊已经基本确定,长生殿并无大事发生。
“是否中风,本宫也不知,反正宣安候今日未上朝。”
梁少渊随口搪塞了过去。
“你且诚心悔悟,不日,陛下和本宫就会宣你祖母宣安老夫人入宫陪伴太后。”
“太后开心了,指不定皆大欢喜。”
梁少渊一口气说完,便径直离开。
暗无天日的地方,太难闻了。
太后?
陆喻之已经高兴不起来了。
自从在陛下口中得知当年之事并非天衣无缝,他就巴不得太后早早薨逝,这样一来就是真的被人所知,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至于皇后,总给考虑下颜面。
崔皇后给他说这一番话,是在宽慰他,还是想让他向谢太后投诚?
生死大仇,无可化解。
也不知要在这破地方待多久才能脱困。
陛下的态度,实在是过于暧昧不明了。
但愿,但愿陛下能记得宣安候府的功劳。
陆喻之蹲坐在墙角,神情恍惚又复杂。
夕阳西下,月上柳梢,又是一天过去了。
嗯,陛下洗心革面要守着皇后过日子了,就连后宫都懒得进了。
一心想着让陛下怜惜的容修仪也绝望了。
以前从不知宫规如此磨人,就连被她肆意欺辱逗弄的靳婕妤都迁宫了。
这日子,貌似越发没有盼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