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情爱意愿都无用,她又何必枉费心神。
明摆着的不可更改的结果,再生出无谓的情爱,才是愚蠢。
雍王……
崔灿雯叹息一声。
梁少渊面色复杂,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崔灿雯没有心吗?
或者说,那颗心里装着的都是冰凌?
那可是雍王啊!
他的二皇兄可不跟他一样是个草包。
呸!
连自己都骂了!
二皇兄的惊才绝艳,鲜衣怒马,他都心驰神往,做梦都想成为那样的人。
更不要说,二皇兄对崔灿雯的心意傻子都能看出来。
二皇兄给崔灿雯的,那都是独一份的。
当年,就连他自己都认定了,大龄不婚的二皇兄必定会与崔灿雯携手一生,而他自己做个阴暗处爬行的小透明。
只是,变化来的猝不及防。
二皇兄的心上人,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太子妃,他的皇后。
“雍王待你之心,你不知吗?”
梁少渊固执的继续发问。
崔灿雯一阵儿心烦意乱,明明只是梁少渊一人,却好似夏日成千上万只夏蝉在耳旁嘶鸣,甚至伸出触角挑衅。
她鲜少失态,压下心头的燥意,迎上梁少渊的目光“陛下想证明什么?”
雍王待她之心,她自是知晓的。
私印都在她手,她有何不知。
所以,她也一直以为自己要嫁的,要辅佐的是雍王殿下。
雍王之死,她的难过并不比旁人少。
她爬上过北山,钻过每一个山洞,也寻过每一条沟壑,可入目的唯有满目疮痍。
“陛下是想做实我与雍王苟且的罪名,废后吗?”
梁少渊呼吸一滞,忍不住心虚气短“朕没有。”
无人知晓,二皇兄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是永远越不过的高山,是自惭形秽的阴影,也是悬于山巅之上的朗月。
有的人,天生就是发光体。
被立为太子后,他有意无意的模仿雍王的言行举止,试图变成人人称道的少年郎。
只是,父皇哀他愚钝无知,周老太傅叹他资质平庸,满朝文武私下讥他画虎不成东施效颦。
做太子的那一年,噩梦不断。
他好像唯有在满宫后妃前赴后继的温柔乡中才能获得成就感和满足感。
在那个时候,他仿佛才是天子。
其余,他只是一个不尽人意的替代品。
“陛下,这些毫无意义的话以后还是莫要说了。”
崔灿雯似是看不懂梁少渊眼中的阴霾,自顾自开口。
也可能是看懂了,却不愿理会。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从一开始,他们二人唯一的相交点就是夫妻。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但梁少渊今日似是被多愁善感缱绻温柔砸中,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崔灿雯看的分明。
不过是见她一扫往日木讷,起了几分兴趣。
又念及她与雍王旧情,生了争强好胜之心。
仿佛,只要她流露情意,梁少渊就能在雍王面前立于不败之地,就能焕然新生。
可别!
面子工程已经很累了!
两看相厌,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情况,她很是满意。
“陛下,娘娘,宣安候携大公子求见。”
王宝清清嗓子,朗声喊道。
唉,陛下和皇后娘娘越来越爱独处过二人世界了。
难不成陛下终于擦去了眼中的污渍,看到了夺目耀眼的皇后,要浪子回头幡然醒悟了?
王宝尖细又嘹亮的声音,如同一瓢冰水,劈头盖脸的浇了梁少渊一身,让他莫名其妙发昏的脑子清醒过来。
天啊,他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见还是不见?”
梁少渊下意识征求崔灿雯的想法。
“见!”
宣安候陆丰有脸来,那她就有脸见。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再说了,宣安候都这般大张旗鼓了,他若不见,就会显得宣安候分外可怜。
这世道,很多时候舆论和人心是罔顾真是非对错,单看谁可怜的。
谁可怜,谁就有理。
就是这么可笑至极。
“宣!”
陆丰和陆喻之父子一人顶着一个五指印,踏入了长生殿。
崔灿雯和梁少渊对视一眼:不太对称。
崔灿雯理了理衣摆,眼皮微抬,幽深的眼睛闪烁几下,眸光冰冷而锐利看向了陆喻之“陆大公子可是还有见教?”
“是觉得昨日之言不够尽兴,尚有补充?”
“还是觉得朕有求必应,前来谢恩?”
陆喻之求的,她都应了,就是灵庙许愿池里的王八都没她这么灵验吧。
梁少渊学着崔灿雯的仪态,脊背挺直,目不斜视,也有了几分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的威严。
但,梁少渊的脑瓜子却开始飞速运转。
崔灿雯这张嘴,他得学学。
兵不血刃,就能挫敌人锐气,实乃上佳之策。
“臣,有罪!”陆丰率先开口。
“臣……”
“草民,有罪!”
陆喻之欲哭无泪,他竟连自称臣的资格都没有了。
草民?
草野小民,微不足道。
“有罪?”
“杀人了?放火了?强抢民女了?吞占良田了?”
崔灿雯身子微微前倾,甚是真诚的问道。
“若真是如此,朕也无能为力。”
“天子犯法,于庶民同罪。”
陆丰:这对话逻辑不符合常理啊。
梁少渊:厉害了,原来这才是新路子!
“陛下,老臣教子不严,管教疏忽,这才让喻之酿成大错,伤了睿贤长公主的心,也损了皇家颜面。”
陆丰腆着一张老脸,连连开口认错。
见状,梁少渊的眉眼有几分舒展,这还是陆丰第一次这般低声下气。
崔灿雯不疾不徐“宣安候孔武有力精力旺盛,哪里老了!”
一开口,重点就不偏了十万八千里。
“陛下说笑了。”
宣安候陆丰一噎,打着哈哈道。
一时间,陆丰竟不知该说陛下脑子不好使,还是思路分外清奇。
崔灿雯摸着光洁的下巴,目如鹰隼,似笑非笑的注视着陆丰“天子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宣安候竟不知吗?”
“至于睿贤与令郎之事,朕念在老宣安候劳苦功高,念在你为老宣安候承袭香火的份儿上,朕已经对令郎有求必应了,宣安候心中仍不满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