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很简洁的房间,但仔细看家具摆设虽然十分朴素但价格不菲,料想不是品牌效应就是专门定制了。
留着披肩短发的男子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眼神飘忽不定,双手拢在一起刻在桌面上,无意识的不停摆弄着袖口的凸起绣纹。
在这样科技发达的地方还保留着金纹长袍的穿着,他当然是迷雾神王,即便这片土地的权力掌握在议会手中,王族只是一个象征,但他不同,他的实际地位是各个族类城邦轮流选举的议会长,是真正的族王而不是象征上王宫里的君主,他一人能调动的力量就相当于小半个议会的票数。
“他们在抢票啊……刚好我的任期要到了,已经到了兄长死去十三年的时候了。”他看着眼前屏幕上的文字,王城的一座附属城和一座边境城市已经背弃了他的掌控,这下在议会上是敌对方的票数比他多一票了,“刚刚好两座城市,原本是比他们多一票的,现在是比他们少一票。”
“要把附属城抢回来吗?”屏幕的最右侧是一排头像,看来是正在进行内部成员会议,最上角的头像闪动了一下,腕带也实时振动空气发出了声音。
“不能,样子还是要做的,我们名义上也是实行舍灰主义嘛,而且附属城的那位新城主是个好孩子,他肯定能使那边发展的挺好,没必要折损新生的有志才俊……就处理下赛博区的吧,那边是滋本集权不是很正常吗,而且也好进攻,没有城市防御系统,可以长驱直入,哪怕是都诺开罗那种机械重火力级的旧版本也让巷战变得很困难啊。”神王轻咳了下,“附近的城主谁有足够规模的城卫私有兵或者能调动小规模军部?”
“要想清楚了,没有军事才能就不要揽这个活,”神王顿了下,补充道,“军备也要充足,自己家里的小事,别还打得死伤惨重。”
室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屏幕列表里的头像保持着平稳的光影,神王也不急,慢悠悠地操作起了桌子底下的咖啡机,他是十二岁那年才展现出神力的,在此之前他经常通宵在网咖游戏,最爱喝的饮料是营养快线兑纯咖啡,当然也经常被已故的兄长抓到批评,但心智早熟,目的坚定的他并不是因为这个生出了什么怨恨才弑兄篡位的。
当然他的下属们也并不是在推脱什么,这是在思量自己够不够格而已,这个命令和要求看上去简单,但是边境越乱武装力量越多但装备越差,中部秩序越安定越没有私有军队装备却越好,能符合这个要求还真不多。
宁静之中,神王用勺子搅动着杯中黑褐色液体的热气,偶尔发出器具碰撞的脆响,振动在瓷质材料里回荡,像是某种悠长的铃声,觉得温度差不多不会影响奶味的时候,他将杯子搁在了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然后弯腰去拿椅子底下的大瓶营养快线。
这一声闷响似乎触发了某种讯号,空气中陡然响起某个男性的声音:“神王,我这边刚到手了一批武器,或许可以胜任这个工作。”
“嗯,就交给你了。”神王将怀里的大瓶拧开,随后双手举瓶小心地向杯中加入味极香的液体,“当然,只是为了这么一件事,我也不会把大家都叫上,不难看出,对方已经开始行动了,接下来我还能否在职,就看各位的努力了,要小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以及注意自己是否正在被逐渐架空啊。”
并没有出现乱哄哄的回应声,毕竟大家都很清楚有上百万人在线,都没有打开音频。
“好了,”神王将杯中饮料一饮而尽,站起身向房间另一侧的大床走去,“我已经喝了助眠牛奶,该去睡觉了,诸位也不要老是熬夜,很伤身体的。”
说完便关闭了通讯频道,随之灯也熄灭了。
屋子里一片黑暗,但有微弱的光从窗帘缝中投进来,在地上留下光斑。
但如果肉眼可见所有种类的电磁波的话,这个高度信息化的世界一定辉煌异常。
榧然躺在单人沙发上,像年迈的君王无力地靠坐在王座上,他偏了下头,看见镜晓坐在床边没有躺下,便打开了频道:
“有事?”
“嗯,尚思焰羽醒了。”
“啥?”苍之暗发出了傻眼的惊叹。
“要把她放出来吗?”镜晓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说道。
“我觉得可以。”榧然赞同道。
“啥?”苍之暗怀疑自己听错了,“朋友你是哪边的?”
“焰羽已经失忆了,连同本能区记忆,并且引量体也损坏了,现在正在我的己世界的一片草地上伢伢学语,心智相当于三岁幼童。”镜晓说明了情况。
“会饿死嘛?她现在不会使用力量吧?”榧然关切地问道。
“不会,她有天生等级,小时候就没有进食的阶段,在母体中的时候已经被母亲的血液带动开始力量循环了。”镜晓顿了一下,看了眼情况,“她现在在观察蚂蚁……如果放出来你们谁带孩子?她现在相当于一个没有自我生存管理能力的人类幼崽。”
“那必然是苍暗啊。”榧然嘴角上扬,“焰羽不是长得像华越么。”
“开什么玩笑,你这又是从什么番里得来的鬼观念,你会因为仇人长得像你喜欢的人就不杀他了?脸这种东西可以随便修改的吧?”苍之暗有点恼火。
“就不能是转世什么的?”榧然说道,“再把她从这朵相似的花里绽放出来吧。”
“啊?且不论核心都不存在了,不记得你的人还爱你是吧?那份记忆已经没了,世界内没有一处备份,甚至不会有什么初见的悸动了!深挚感情能有虚无的眷顾但不是跨轮回的联系!”苍之暗话语中透着颤抖。
“那作为心灵的慰籍吧,也许你需要一段新的感情呢。”榧然却是仍然平静。
“不对,”苍之暗察觉到了奇怪之处,“榧然你能这么平静的谈论这种事?”
“也许是被妹妹亲了下吧,”榧然小心地碰了下自己的脸颊,“我现在感觉自己升华成虚无主义了,像是贤者时间,心绪毫无波动。”
“……”苍之暗沉默了片刻,“你确定要我和尚思焰羽相处?”
“当事人是你,我不替你选择。”榧然连忙摆脱干系。
“既然你这般想了,权当是命运之必然吧……”苍之暗若有所思,“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也许王能帮你开花?”榧然猜测道。
“理论上说,王座能做到一切,违背规则很正常,不过至高阶是不能无害有效作用于我们这种格位的吧,否则何必对于命运那么吃力,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苍之暗带着些悲哀叹息道,“我倒是希望可以,但然在全盛时期的时候也不是没试过,现在更没希望了吧。”
“别灰心嘛,总之这活你接了是不?”榧然安慰道,“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苍之暗没好气地说,“把我的剑身搁这,我外化一个空躯体带孩子。”
“那么这里就会多出两个人来,”镜晓出声提醒,“那就明天早上开始吧,也顺便和诺华解释一下。”
“嗯……孩子还是很怕生的,有必要要介绍一下,”榧然聆听着诺华安宁柔和的呼吸,突然发现了个华点,“那就奇了怪了,她怎么和同学们处得来的?”
“都说了是好学校,精英教育下的孩子们都很精明成熟,哄小孩那不是手到擒来。”镜晓回想了下自己作为家长接送诺华的见闻,“人际交往能力是管理学的第一要素。”
“这管理者可真不好当啊……”
大叔摸出了那根抽了半年的粗雪茄,点着之后猛吸一口唉声叹气地吐出乱七八糟的烟气。
作为曾经的帮派首领,如今的cK-2077新城主,他正坐在会议桌前当着曾经的弟兄们如今的下属们的面受愁,这也不能怪他带头败坏士气,实在是面临的情况过于难堪。
这座行正大厦并不高,玻璃墙明晃晃的反射着外边的霓虹,反而显得室内简洁的白色灯光有些黯淡,没有办法,迷雾神族自摆渡者复苏后的传统就是只有居民楼可以建得超高,正务系统的设施不允许很华丽,即便是赛博也不例外,何况曾经这里真正的权势所在是各个公司,许多商业大厦的一些地方装潢得堪比顶尖的娱乐场所。
不只是灯光有些暗淡,城主有些灰心,在座的所有人心情都很沉重,他们刚刚得到消息邻城的城主已经亲自来此,还要与大叔来个见面会,但对方偷摸着向此行军的消息也是千真万确。
这无非要他死在这好发起进攻,或杀了本城城主趁乱进攻。
自己已经通过同阵营城邦向派系上层求助了,但军部是不能被任何一方调动的,也只能援助武器,可自己缺的就是训练优良的作战人员啊。
“他准备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和我会面?”大叔看向城际外交部门新任的文员。
这就是帮派雷厉风行的风格的好处了,如果是一群老油条在这,必然会无病呻吟,开始谈一些无实意的云里雾里的话,比如议会发文称“我们应该拿出新水平、达到新境界,通过新举措、新发展,形成新突破,为此,我们必须重视新方法、看清新形式、厘准新要求,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新期待、新关系中,用好新本领、展现新风貌、走出新高度,新知识造就新事物、新实践获得新成果”,下面总结下几天几夜所讲的废话,知道了大概是要创新吧?到底怎么做呢又没说,那就自由发挥,不想麻烦就玩点文字游戏,找点现在有的试着加上一个创新的概念,应付下以后的工作报告。
“明天晚上。”穿着一身正装的大汉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了12点了,那么就不是后天了,“对方想在你的办公室里和你进行私人的友好的会谈。”
“要不要做一些安保措施?”一人比出了手刀的动作。
“不用了,无论是谁死的结果都是一样,都不死也是看对方,这件事我们没有主动权,就不要浪费资源了。”大叔摇了摇头。
“那我们就要积极备战了。”比手刀的人说道。
“嗯,只有一天半的时间留给我们,抓紧时间让城卫学习一下那些新武器的用法,也联络一下各大帮派,看他们愿不愿意帮忙。”大叔看向玻璃墙外的流光溢彩,“赛博文化也算是源远流长了,虽然我们想改变,但还是不希望这些建筑被火焰与金属吞没。”
“要不我们就暂时屈服吧,他们应该是对面阵营的,先生不也说过第一目标是继存下去嘛,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就自称是……”突然有人提出了不一样的观点。
“闭嘴!”大叔声音突然拔高,打断了他的话,“不想干就别干,别在这假惺惺的占位置!上有数亿年的执正历史经验,下有神和超算,不差你这个不干事的,你是想要好待遇才干的就退下去,现在的技术就够让所有人都活得滋润,非要从别人身上找优越搞些乱七八糟的泡沫价值证明你高人一等,你就别在这个城待!”
这番话虽然没有言明,但已经很明确地表明了不会改旗易帜,坚持贡产制度的决心,在这番高声训斥的洗涤下,一时会场上安静了良久。
“实时统计显示出城的人数在逐渐上升,”终于有人打破安静,“平常每日流动人口是保持在一万左右的,今夜已经累计有十几万人离开了。”
大叔愣了下,不由苦笑道:“看来民众对我们不是很信任啊。”
无论是想离开战场,还是出逃战败城避免受到连带的正治影响,都证明了对当局的没有信心。不过也没有必要,这是纯粹的上层斗争,而且是不正规的城际战争,就算战败了也不会签一些有害民生的条约或者从底层搜刮民脂民膏交赔款。
比手刀的大汉安慰道:“现在得知消息的都是一些上流人士,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也不会对用来收割的城市有什么归属感,跑了是正常的。”
“那么……所以还请诸位同心协力,渡过难关,”大叔深吸一口气,“既使人们并不知道即将面临的灾难,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