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昂脚下一顿,如何看不出来这又是周元让在给自己难看。
若是换了普通人,在这气势之下恐怕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就算落荒而逃也是正常。
不过周昂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唯唯诺诺的少年了,只见他目光一凝,直视着身前的白虎圣兽,毫不犹豫的又迈出了第二步。
这第二步迈出,周昂衣袍鼓荡,整个校场平地生风,不仅吹得周昂紫色莽龙袍翻飞,就连那些士兵衣袍也是猎猎作响,点将台上的那些将官身上的金属铠甲,更是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
“听闻定西侯治家如治军,瞧这军容严谨,想来家风也是如此吧?”周昂一步步登上点将台,说了与周元让见面的第二句话。
这一句话周昂直接从军容扯到了家风,明显也是故意说给周元让听的。
听到周昂这句话,周元让身后的一众部将脸色纷纷大变,他们可是都知道周昂和周元让曾经关系的。
“铿.....”周元让闻言直接拔出腰间佩剑,长剑出鞘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那金光瞬间融入到白虎圣兽之中,气势比先前又强了三分。
白虎圣兽张牙舞爪,不断的咆哮,不过每次靠近周昂的时候,却又好像有一道无形的气墙挡住。
周昂继续前进,丝毫不为所动,若单以气势相压,周昂确实不惧。
因为若论对气势的了解和运用,周昂修炼《剑势》,对势的领悟比起周元让更胜。
“兴建伯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不过这上阵杀敌可不比做文章,你文章做得再花团锦簇,也是杀不了敌的。”看到周昂已经走上点将台,周元让忽然长剑入鞘,似乎气氛瞬间缓和不少。
见到白虎圣兽消失,周昂微微一笑,继续朝周元让走去:“文章能不能杀敌试了才知道,不过有一点却是肯定的,不读书明理,就算再强也只是莽夫。”
周昂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落在每一个人的耳中,顿时所有人都变得脸色难看。
谁都知道,莽夫历来都是文人对武人的轻视和侮辱之词。
“想必兴建伯来这里也不是逞口舌之争的吧?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周元让手按剑柄,已经转动身子正对着周昂了。
周昂停下脚步,距离周元让已不足两丈,他看到周元让和十几年前并无多大变化。
“有些话可以直说,有些话定西侯真希望本君就在这里说吗?”周昂忽然大有深意的说了一句,而后静静的看着周元让。
周元让闻言神色微变,一只手也是猛然一握,不过下一刻他忽然大手一挥,对着不远处的将官说道:“陈副将,帅帐之中准备酒席,本侯要设宴款待兴建伯。”
“哈哈哈哈,那便多谢侯爷了!”周昂也是哈哈大笑,看起来颇为高兴。
当周元让说出这句话时,周昂心中确实很高兴,因为这一次周元让终于正视起自己来了,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平起平坐。
很快周昂和周元让走入了帅帐之中,这里虽然是临时营地,但帅帐修建的也很是讲究。
“兴建伯请。”周元让伸手一指,示意周昂入座。
周昂看到帅帐中间两方案几已经摆好,上面还有酒菜,不过帐中只有这两张案几,看来周元让是不打算要人作陪。
“定西侯请。”周昂微微拱手,便走向了左侧的案几。
周昂从一开始都称周元让的爵位而非官职,而周元让也是一口一个兴建伯,也没有称呼周昂的布政使官职。
“兴建伯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吧?”周元让入座后直接说道。
周昂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见周元让如此开门见山,他也就直接说道:“此番为两件事而来,一件公事,一件私事。”
“在本侯这里只有公事没有私事。”周昂话音刚落,周元让便想也没想的就说了一句。
见周元让如此干脆,周昂也不恼怒,依旧一脸笑意的说道:“谈不谈私事我们可以稍后再说,不妨本君先告诉侯爷这公事的内容,你再做定夺。”
“洗耳恭听。”周元让一直没有好脸色,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周昂点了点头,而后端起案几上的酒杯,自顾自的饮下一口,而后才缓缓说道:“如今边关战事吃紧,本君也知道侯爷多有难处。本君身为陕西布政使,按理说也应该为侯爷分担一二。所以本君打算为烽烟军提供粮草二十万石,箭矢十万支,不知道侯爷对本君的诚意可还满意?”
听到周昂最后两句话,周元让神色大变,他也不得不承认,周昂给出的条件很诱人,这些也正是烽烟军如今最缺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周元让一脸严肃的问道,他知道周昂不可能平白无故拿出这么多东西来。
“这些东西,只换侯爷与我好好谈谈私事。”周昂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他拿出这么多东西,竟然只为让周元让心甘情愿的告诉自己关于余鸾的事情。
面对周岸的回答,周元让竟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好像他也在努力的回忆着。
过了片刻之后,周元让才抬起头来,对着周昂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买卖本侯无法拒绝,不过我可无法保证我所知的就是你想要的答案。”
“无妨,本君相信侯爷这点诚信还是有的。”周昂不以为意的说道,看起来两人就像是讨价还价的生意人。
“那你问吧。”周元让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昂定了定神,他要问的自然是与自己母亲有关,此刻即便以周昂的心性也不免有些激动,这一天他等了太久太久。
而为了能平起平坐的在周元让面前问出这些话,他也付出了太多太多。
努力平复了心情,周昂终于开口问出了期待已久的一句:“我母亲究竟是谁?她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
周元让听到周昂的问题倒不意外,看来也是预料到了周昂会问这个。
不过他却没有直接回答周昂的问题,而是同样一脸疑惑的说道:“其实本侯也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不过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
周元让的回答让周昂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满怀期待的说道:“侯爷请讲。”
“二十二年前,京都定西侯府的小侯爷刚刚大婚不久,他娶的是武强侯嫡女,两人新婚燕尔非常恩爱,新婚之后两人便搬到了城外的别院居住,他们都以为生活就会如此平淡而甜蜜,直到一个神秘的女人突然出现......”周元让直接讲述了起来,不过他讲的这个故事与周昂想象的出入有些大。
毫无疑问周元让讲的这个故事中那个小侯爷就是他自己,而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人,应该就是周昂的母亲无疑了。
周昂没有打岔,便是心中疑惑不断也没有开口,而是静静的等着周元让继续讲下去。
很快周元让就继续说道:“那个女人突然出现在别院,而几乎同一时间,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定西侯府刚成亲的小侯爷又纳了位二夫人,而二夫人已经住进了别院。为此定西侯和武强侯都是勃然大怒,而无论是那位小侯爷还是大夫人,他们竟然都莫名其妙的认可了二夫人的出现,他们明明根本不认识这位二夫人,可不知为何又无法否认这件事.....”
周昂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如果是以前他或许只会觉得这件事太过奇异,但现在周昂差不多已经能够理解,那位二夫人就是自己的母亲,而无论是周元让还是大夫人,甚至整个京城的人,他们只是被强行插入了一段本不存在的记忆。
“我与夫人心中惊骇,便用尽各种手段想要杀死这个神秘的女人,但是无论是明枪暗箭,还是火烧投毒,都会莫名其妙的没有用处,此事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一拖就是数月,而数月后那个神秘的女人更是莫名其妙的有了身孕。我们对她的刺杀一直没有结束,直到她顺利的在府中诞下了一个男婴.....”周元让继续说着,看得出来他对此事至今也是一头雾水。
周昂的心中更是莫名的有些惊悚,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是如此来到这个世界的,而自己那位母亲根本不是自己小时候记忆中的那个样子。
“后来天下人都知道定西侯府多了个小公子,当时老侯爷也只能无奈的给那孩子取了个名字并且将他写进了族谱之中,从此那位二夫人也算有了一些名份,不过她终究来历不明,在府中自然不受待见。说起来也是奇怪,这个女人杀也杀不死,打也打不得,但除此之外倒是一切与常人无异。后来小侯爷一路官运亨通,几年时间就从一个军中小将,做到了统帅六万大军的烽烟军统帅,而那位二夫人,也终于在百般刁难下离世了,至于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自然被剔出族谱逐出了定西侯府。”周元让娓娓道来,终于将这个故事讲完了。
这一切与周昂所知并无出入,只是从周元让口中说出的,却完变成了另外一个故事。
周昂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周元让的话让他意识到,可能在周元让这里依旧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位二夫人的尸体呢?她可曾说过自己的来历?”许久之后周昂又问了一句。
“没有尸体,那人凭空消失了一般,她从未谈及过自己的来历。后来我也曾找过那些与她有过接触的下人,这些下人都说从未听闻二夫人谈起来历,对所有人来说,她就是一个迷。”周元让毫不犹豫的答道,看来他对那个神秘的二夫人同样好奇与不解。
“她叫什么名字?”周昂深吸了一口气,又问了一个看起来本不该问的问题。
周元让微微一愣,而后摇了摇头,一脸自嘲的说道:“说来好笑,整个定西侯府只知道二夫人姓余,别的一概不知。”
周昂闻言心中咯噔一下,看来自己母亲的神秘还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原来除了自己之外,这个世界竟然连一个知道她名字的人都没有。
“多谢侯爷如实相告,本君有一句话想要奉劝侯爷。”周昂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也不再询问与自己母亲有关的事,他知道再问也是徒劳。
“兴建伯但说无妨。”周元让看向周昂的神情也变得平静起来,当讲完这个故事后,其实他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周元让心中一直清楚,自己和周昂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原本打压看不起周昂,不过是因为外人的眼光和看法罢了。
现在周昂成就早已超越了周元让,加上今日与周昂见面,一番谈话也算解开了自己的心结,反正打压不了,还不如坦然面对。
“你不该怨恨她,反而应该感谢她,以你的资质,此生武道修为本不可能达到如今的高度,更不可能成为镇守一方的统帅,信不信随你,多谢侯爷款待。”周昂起身说道,说完之后对着周元让一拱手,直接就向帅帐外走去。
周元让愣在原地片刻,脸上微微有些怒意,不过看到周昂离开的背影,又露出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周昂走出辕门,就看到姜小昙和葛良工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等到自己走近车驾,姜小昙已经忍不住的问道:“如何?问出了母亲来历了?”
“上车再说。”周昂摆了摆手,直接上了马车,而后车驾动了起来,向着西安方向而去,似乎准备打道回府了。
“这一次倒是可惜了良工筹集的那些粮草和军械,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不如我知道的多。”车厢中周昂无奈的摇着头说道,那二十万石粮食是十万只箭矢,可是葛良工苦心谋划才得来的。
“怎么可能?再怎么说,他名义上也是你.....”姜小昙一脸的难以置信,她觉得就算收获甚微,也不应该什么收获都没有。
“倒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我知道了一点。”周昂忽然又说了一句。
“什么?”姜小昙连忙问道。
“母亲可以轻易篡改所有人的记忆,她的道行......或在诸圣之上。”周昂神情肃然,有些慎重的说道。
“这.....”姜小昙震惊的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诸圣,那是无论人妖仙魔眼中最终极的境界,那是开创大道与天地同在的伟大存在,诸圣的境界已经让人高山仰止,从未有人想过,诸圣之上还有更强大的存在。
“轰轰轰......”忽然大地震动,周昂的车驾也开始明显的晃动起来。
下一刻周昂看向车外,只见天地间烟尘滚滚,整个大地都颤动不已。
“主公,是烽烟军出动了,好像有什么急事,营出动向西北方向去了。”下一刻一个亲卫来到车驾旁。
这大地震动,烟尘漫天,竟然是周元让的亲卫大营出动了。
“怎么回事?我们才离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这就倾巢而出是要干什么?”葛良工一脸不解的说道,周元让的举动确实有些反常。
就在葛良工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声急促的鹰啸声从天际传来,听到这啸声葛良工也是瞬间变色。
“不好,有大事发生了。”下一刻葛良工一脸紧张的说道,同时将一只手臂伸出了车外,并且她将袖口微微拉起,露出了手腕处一个银色的手镯。
下一刻,一只并不算大的老鹰落在了葛良工的手镯之上,那老鹰体型不大,但看起来却英气逼人,头顶的毛色呈金黄色,仿佛带着一定金色的王冠。
在老鹰的腿上还绑着一个竹筒,葛良工快速取下竹筒,将老鹰轻轻一抛,而后迅速取出竹筒中的纸条。
“刚刚发生的事情,西域联军中的一位白袍祭祀出手了,看来周元让是要亲临安定前线。”葛良工连忙将手中的急报告诉了周昂。
听到葛良工口中的消息,周昂也是神色一凝,而后立刻说道:“我们立刻去庆阳,既然西域联军的高手出动了,那北狄此时肯定也会出手,靠那些普通士兵是守不住庆阳的。”
西北战事已有数月,一直以来都还停留在凡俗层次的攻城拉锯战中,但是现在西域联军中的超凡力量终于出手了,说明这些异族人已经完准备好了。
而庆阳是与剌靼铁骑交战的最前线,也是西安的北大门,周元让去了安定抵挡西域精绝神庙的高手,那么庆阳就没有高手坐镇,很可能挡不住剌靼兵锋。
如今周昂的部署还没有完成,此时如果庆阳失守,将对周昂的大局造成极为不利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