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就1996年了,算算日子,童骁骑该放出来了,许半夏早早准备好,一天天数着日子。
虽然这五年她一次都没有去监狱看过童骁骑,但要说不惦记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当初童骁骑是为了保护他,才一时失手废了王全,理论上来说她也是责任人。
但她心里一直没过那道坎儿,跟童骁骑之间也有一道隔膜,始终捅不破也揭不开。
不过她还是很感激童骁骑的,也记挂着几人的感情,这不,为了童骁骑的事儿,她特意找到高斌,希望把童骁骑的股份要回去。
滨海钢铁厂,高斌的副厂长办公室里,许半夏坐在沙发上,几次欲言又止。
高斌看了眼手表:
“15分钟后我有个会,你要是还不说我可不管了。”
“是童骁骑,赵凯这两年跟着我们也赚了不少钱,够意思了,眼看童骁骑要出来了,能不能把股份还给他?”
高斌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看回文件:
“童骁骑的股份可以还给他。”
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许半夏一时没适应。
“真的?”
“我这人说话算话,赵凯我另外有用,车队交给童骁骑管吧。”
许半夏激动的跑到高斌身后给他案件:
“斌哥,够意思,我就知道你不是不讲义气的人。”
“少给我戴高帽,年前的钢铁交易大会,你去跟老伍聊聊,这次到北面买废钢,肯定要多买点回来,但我们自己吃不下太多!”
许半夏按摩的手停下:
“要带上伍总他们?”
“嗯,好不容易去一次,不得多买点?买少了没意义。”
“话是这么说~”
“呵呵,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小家子气了?”高斌调侃。
“去,我才没有,这两年咱们跟伍总他们没少合作,适当的回报一点也可以,但我想的是渠道问题,这么重要的渠道要是让他们知道了...”
高斌摇摇头:
“北面废钢多了去了,我们不可能垄断,但要是能拉上伍总他们,形成团体的力量,就能形成有效的竞争力,换个角度说,买的多价格也更便宜,我们的利润空间也更大。”
许半夏真是聪明,每次都是一点就透。
“我明白了,等开会的时候我跟他们聊聊。”
“嗯,去吧~”
“斌哥,你不去吗?”
“我们长老孙代表了,我就不去凑热闹了,记得有事找我妈,我跟她打过招呼了。”
“行,我知道了斌哥。”
目送许半夏关门离开,高斌往后一靠,眼睛眯起来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
一转眼,鹭洲钢铁交易大会圆满闭幕,许半夏成功的用废钢消息将伍总、冯遇、裘毕正几人笼络住,还由此认识了赵磊。
许半夏想的是,这么多废钢拉回来总得卖出去才能赚钱不是?
赵磊就是个很好的目标,他是外商,规模雄厚,别说几万吨废钢,就是十几万吨,吃下来问题也不大。
对了,童骁骑回来了,许半夏亲自去接的,转天就带他去了交易会,一是见见世面,二是带他熟悉熟悉流程,以后也得帮着忙活。
从鹭洲回来以后,许半夏带着童骁骑来见高斌。
高斌倒是没说什么,鼓励了几句,让他好好工作,多赚点钱。
不过这小子刚出来,显得格格不入,也不会说话,高斌也没在意,终归是个小人物,成不了大气。
“斌哥,我跟伍总他们确认了,这次去北面,咱们一口气买十万吨,我拿一半的配额,剩下的他们自己分。”
高斌点头:
“可以,资金有问题吗?”
“我正要说这事儿呢,堆场要花钱,买废钢要花钱,运回来要花钱,税费也是钱,我们手里的资金根本不够。”
高斌早有预料:
“算过吗?一共要多少钱?我们手里有多少钱?还差多少钱?”
“算过,现在北面的废钢均价是350一顿,运费+税费还有打点的钱,加起来一共735一吨,按照5万吨计算,那就是3675万。
堆场那边,我们找了几个地方,都不太行,要么地方不够大,要么位置太差,只有秀滩村的那片滩涂位置不错,紧挨着河道,位置也够大,稍微平整一下就能用。
不过他们开价20万,5年起租,租金一次性付清,再加上建设费用,没有120万根本下不来。
这样算的话,总共需要花费3795万才能把这个项目盘活。
凑个整3800万!”
高斌拖着下巴,怒了下嘴,示意她继续。
“我们手里,包括我和小陈自己的钱,以及所有能动用的钱,一共也才200万,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高斌反问:
“把手里的货全清出去呢?”
“手里的货大概100万,都清出去也才300万。”
“我这边能给你拿200万。”
“那就是500万,差太多了!”
“运费和税费可以压一压,不用直接付清。”高斌提醒。
许半夏眨了眨眼,拿起桌上的计算器,噼里啪啦了的算起来。
“那就按350一顿来算,1750万,我们还差1250万。”
高斌点点头:
“我去找我妈,应该能借到500万。”
“那还差750万。”
高斌想了一下:
“你先去把堆场的场地谈下来,尽快把堆场建起来,然后去找银行贷款。”
“银行?”
“对,我会找关系的。”
“行吧,那我全力拿下滩涂。”
“嗯~”
...
带着童骁骑离开滨海钢铁厂,他说:
“这个姓高的还是那么高高在上,看他说话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呢。”
“闭嘴,童骁骑,你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高斌,能有我们的今天,我现在很庆幸当初将他当成靠山的决定。”
童骁骑默不作声,可表情依然不屑。
“行了,不说这个,走,我带伱回去看看车队,以后车队就归你管了。”
“我不要,无功不受禄。”
“哟呵?你还挺硬气,还知道无功不受禄呢。”
“怎么不知道?我在里头可是学习标兵。”
“瞧把你厉害的。”
回到公司,小陈特开心,跟童骁骑一阵拥抱不说,带着他前前后后转了一圈。
“真不错,你和老大真厉害。”童骁骑很佩服。
“我们俩还行,主要是高斌厉害。”
“你不恨他了?”
“我恨他也没用,再说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脸早就不疼了。”
“好吧,我反正越看他越不顺眼,神气什么啊。”童骁骑依然对高斌不屑一顾,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但小陈知道:
“怎么?还记恨他当初不出手捞你出来?”
“没有的事。”童骁骑嘴很硬。
“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不过这事儿你还真怪不着高斌,毕竟你当初进去一周多了,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他想要帮你的话,恐怕得付出很大的代价。”
童骁骑不满:
“你怎么替他说好话?”
“我说的是实话,行了,不说这个,晚上下面条吃,尝尝我的手艺。”
“多放点辣啊~”
“没问题!”
...
另一边,高斌开车回了趟家,前两年买的桑塔纳,他和许半夏一人一辆。
一开门就喊道:
“妈,借钱!”
“借什么钱?你现在可比我富裕~”
高跃进正在那收拾家呢,她有事没事就喜欢亲自收拾家,弄得满头大汗。
“我要去北面进废钢,钱不够。”
“去北面?”
紧跟着她喊了句:
“你要当倒爷?”
这要是动漫,高斌的额头必然会降下三条黑线。
“什么倒爷,说的这么难听。”
对于倒爷这个称呼,相信很多人都不会模式。
尤其是对于七八十年代出生的人们,肯定都知道倒爷。
其实倒爷属于一个中性词,没有好与坏。
倒爷的出现属于八九十年代的一种社会现象,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反应了社会需求和经济发展。
在90年代前期,华夏倒爷在北极熊非常受欢迎,甚至能够用食品置换回几架飞机。
什么是倒爷,按照现在的标准,倒爷就是倒腾各种紧俏物资的商人,从中获取利润,例如现在捣腾口罩的,也可以被称为倒爷。
在七八十年代,由于各方面的原因,各方面的物资并不充裕。
通过正常渠道很难购买,因此就出现了众多的倒爷,专门做紧俏商品的市场。
70年代末期,华夏进入改革开放,沿海地区迅速发展,很多人到东南沿海地区闯天下。
并且把电视机、录音机、电子表等众多紧俏物资,捣腾回内陆地区销售。
由于当时的观念不同,这种行为被称为投机倒把,属于打击目标之一。
倒爷不仅仅倒卖各种商品,甚至连各种大件也能通过各种关系搞到。
而在苏联时代,由于计划经济和发展模式等诸多问题,苏联出现了轻重工业严重失衡的情况。
苏联的重工业非常发达,能够生产各种战机、坦克、航母等武器装备。
但是,国内的粮食产量和肉类供应却一直很紧张,因此还出现了一系列专门讽刺现实情况的段子。
苏联各方面的问题很多,而且已经无法迅速改变。
到了80年代后期,苏联经济出现了一系列的问题,导致了各方面的波动。
80年代末期,我国与苏联的关系全面正常化。
但仅仅2年以后,庞大的数量解体了,分为了10多个大大小小的国家。
在90年代初期,北极熊国内的商品非常匮乏。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大量的华夏倒爷开始进入北极熊市场。
无论是食品、药品,还是衣服、电子产品,都是北面需要的。
其实,从刚刚进入北极熊境内,倒爷们的生意就已经开始了。
火车停靠车站以后,站台上到处都是老毛子,拿着各种商品进行交换。
由于卢布贬值严重,当时的交易要么是用货物,要么则使用美元。
火车每停靠一站,类似于的商品交易就会上演一次。
最后到达莫斯科以后,倒爷们把自己手里的商品变现,然后置换为北极熊商品,再回到国内出售。
一般情况下,只要自己手里的货物别太差,基本上都不难出手。
当然,大部分倒爷都是小打小闹,用自己的本钱反复捣腾。
但是有一些倒爷玩的比较大,能够包下整个火车皮,然后运输各种商品。
高斌就认识不少这种人,比如他曾经认识的一人,在90年代前期专门向北面捣腾方便面,价格基本上能打几个滚。
当时,各式各样的倒爷都有,有的倒爷专门捣腾各种蔬菜。
至于一些水平比较高、人脉比较广的倒爷,甚至能够捣腾回几架飞机。
这个时候,京城开往北极熊的国际专列每周对开一次,对于倒爷们来说,这是通往天堂的列车。
那时的倒爷基本上是靠肩扛,手拿将服装、鞋子等商品运去倒卖。
比如有一位倒爷,第一次,他用东拼西凑和自己这些年攒下的存款,总共4000元,买了一批皮夹克,放在包里面,上了国际专列,准备靠这些皮夹克赚取人生第一桶金。
京城经满洲里至莫斯科的铁路全长有9000多公里,这位怀着憧憬和忐忑的心走上了这条漫长的道路。
倒爷们刚入行的时候,都是听很多人说都赚了大钱,皮夹克、羽绒服、鞋子等在北面特别抢手,稳赚不陪。
但是在上了列车后才知道,在国际列车上当倒爷是充满了风险和黑暗的。
在北极熊海关,查扣货物是常有的事儿,到底带多少货物可以入关才合法,没人知道,也没人想知道。
俄罗斯海关的大爷们掌握着倒爷的生杀大权,他们说你行,你就oK,说不行,就罚没。
没人去申诉,没人去告状。
自己本身就想蒙混过关,也别怪人家心黑手辣。
此外,还要忍受列车员的盘剥以及准备随时面临抢劫。
倒爷们听到这些消息后,完全没有在列车上欣赏一下独特的异域风景的心情。
毕竟这次国际倒爷之旅承载着赚钱的梦想,也是全部身家,经受不起太大的风浪。
在列车缓缓的驶出国门,到达贝加尔湖后,首先迎来的是海关检查。
这位倒爷会把皮夹克拿出来铺在卧铺上,然后用垫子压住,盖上被子,下面的箱子则放些简单的生活用品。
海关来的时候首先检查卧铺下面的箱子,没有什么问题后,接着就看向了车厢。
那个时候心跳到嗓子眼也是必然的,生怕查到被子下面的皮夹克,那不只是几件衣服,更是希望。
经历了海关后,后面的路程顺利了很多,火车进入乌兰乌德火车站,车厢里喧闹了起来,有人来收皮夹克。
那个时期,苏联刚刚解体,北极熊进入市场经济时期,老毛子穿着不再千篇一律。
整个90年代,无论男女老少,都疯狂的爱上了皮夹克,正是这样大的需求,让很多倒爷蜂拥而入。
“库勒特卡”“库勒特卡”的吆喝声响彻再整个车厢。
库勒特卡是“皮夹克”的意思,来收的皮夹克人给的价不低,按照当时的卢布兑换成美元,再换成软妹币的话,国内200元买的可以卖400元,卖一件赚一件。
但这并不是最好的赚钱机会,更赚的机会在后头呢。
当火车到达伊尼尔库茨车站的时候,提前出手的人肯定会后悔。
透过车窗,向车外望去,人山人海,堪比春运的热闹场面。
每件皮夹克25万卢布,相当于600软妹币,瞬间被疯抢一空,一件净赚400元啊。
这一趟下来,瞬间成为万元户。
放在后世万元户不算什么,但是那个时代,万元户是富人的称呼,毕竟那个时期,工人好点的工资才100多元一个月。
但高斌可不准备做这个生意,他要玩的更大!
理论上来说也是倒爷,但他不想给自己冠上这个名头。
“妈,我这是做生意,生意本来就是为了赚钱。”
“你可拉倒吧,好歹也是大学生,学人家当什么倒爷,我不借啊。”
“别啊,万事好商量。”
“没得商量。”高跃进态度很坚定。
“就500万,不多。”
“嚯~好家伙,你可真敢开牙,500万还不多?”
“妈,我给您算笔账,现在北面废钢价格350一吨,国内钢价什么样您清楚吧?这里头的差价...”
高斌话音未落,就看见高跃进两只不大的眼睛里闪过金钱的符号。
“350一吨?”
“不信您可以找人问。”
“你让我想想。”
果然,高跃进动心了,算上税费和运输费,利润翻了一倍啊,这可是整整一倍的利润,傻子才不动心。
“问题是有人会收吗?”
“您还担心这个?您担心这些废钢不翼而飞,都比担心这个强!”
“也是,国内钢铁需求量太大了。”
“所以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是门生意,绝不仅仅是倒买倒卖。
而且我们准备修建自己的堆场,不但能省下一大笔钱,还能赚上一笔。
堆场就在河边,到时候可以修建码头,组建自己的船队,这里头的利益...”
高斌的声音像紧箍咒一样在高跃进耳边萦绕。
如果一切属实,那么大一块蛋糕,高跃进没道理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