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悬崖
“当然算数，高先生尽管放心，只要你提供的情报对我们有用，之前的条件一概作数，不仅如此，我还要给你申请嘉奖，让所有人都知道，跟我们做朋友，远比做敌人活的更好。”
小林激动的说。
“嗯，我会将奉天的一个秘密联络点交给你，那是一个大站！”高斌闭着眼睛，遭受一个月的酷刑都没有落下一滴眼泪的他，此时眼角湿润了。
小林‘感动’道：
“高先生，还是那句话，对于您个人，我深感佩服，也希望您能在未来的日子里，为满洲国做出更多的贡献。”
高斌呼了口气，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开口道：
“我想回冰城，那是我的家乡。”
“没问题，滨江省警务司司长涩谷三郎是我的至交好友，在警务司给伱安排个一官半职问题不大。”
高斌点点头，不再犹豫，将早就准备好的情报交给小林。
这是最后给他传递情报的那位同志交代的，奉天地下党会用一大批同志的牺牲，换取高斌成功打入敌人内部，这个代价不可谓不大。
高斌刚才的眼泪可不完全是演的，内心的悲凉更是演不出来，他确实很痛苦，用那么多人的牺牲来为他一个人布局，何其惨烈。
但他也很清楚，类似的情况在全国各地都在发生，为了取得最后的胜利，这些代价必须要承受。
暂时他还不能出去，等到奉天宪兵队成功端掉秘密联络点，并顺腾摸瓜抓到好几条大鱼之后，高斌才算取得小林的信任。
小本子很虚伪，尤其在收买人心的时候，能够让你感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
期间不仅派出了满洲地区最优秀的军医替他治疗，还给他安排了一个单间，并派出漂亮的女护士贴身照顾。
为了取得小林的信任，高斌不得不表现出一些人性的弱点，比如好色。
一个有弱点的人才能够被更好的利用，小本子知道这一点，高斌更知道。
所以他伤好没多久，便火急火燎的把那个小护士拿下了。
这些都被小林看在眼中，也是他希望看到的。
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将外伤养好，虽然身体还很虚弱，可高斌还是向小林提出了告别。
“小林先生，多谢这一个多月的照顾，我想我恢复的差不多了，可以正式为满洲国效力。”
看着精神抖擞，但面色依旧苍白的高斌，小林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对满洲国的贡献我们都会铭记，冰城那边都安排好了，你去之后将担任冰城警察厅特务科行动队队长一职，相信以你的能力，将在这个职位上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高斌立正敬礼：
“多谢小林先生栽培，我已经没有后路了，从今以后，满洲国就是我的家！”
“很好！高先生，祝你一切顺利！”
...
38年11月末，高斌坐上了去往冰城的火车，跟他一路的还有两个‘熟人’，鲁明和刘魁！
看到他们俩的一瞬间，高斌就知道自己在哪了，竟然是《悬崖》！
“高队长，您之前在哪任职？我好像没听说过您。”
对面的刘魁问道。
“之前一直在奉天，但我是冰城人，之前受了点伤，伤好之后上级安排我落叶归根，也算是一种照顾吧。”
鲁明接话：
“我听说高队长在奉天立下奇功，这才得到上峰赏识，调任冰城特务科担任队长，以后您可要带着我们兄弟多立几个大功，谁不想升官发财啊。”
高斌心中冷笑，表面上还是很和善的模样：
“好说，以后在一个坑里刨食儿，我初来乍到，还需要你们这些地头蛇多照顾。”
“高队长这是哪的话，我们得拜托您多照顾才是。”
一路上仨人说说笑笑，在高斌的特意拉拢下，关系飞速增进。
快到火车站的时候，鲁明突然道：
“对了，队长，您还不知道吧，您跟我们科长同名同姓。”
高斌故作惊讶：
“还有这事儿？”
“可不是，真是无巧不成书，我们科长知道以后也特别惊讶，特意安排了欢迎晚宴，想要跟您好好喝一杯。”
高斌感慨：
“看来我跟咱们特务科还真是有缘分，等见了科长，我得多敬他几杯。”
一路聊过来，鲁明和刘魁都发现这位新队长不难相处，不但能开玩笑，还很愿意跟他们聊点有的没的。
谁都不会喜欢一个高高在上的领导，对高斌的第一印象，两人都打了个很高的分数。
随着一声汽笛长鸣，火车开始降速，快进站了。
高斌内心有些忐忑，虽然他经历过很多，可当间谍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所面临的压力是任何世界都不能比的。
在这里，只要有一个细节处理不好，等待他的将是无尽深渊。
...
火车挺稳，高斌他们仨站在车门边，等车门打开，高斌第一个下了火车。
他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那个个子不高，却一脸精明的老狐狸——高彬！
信步上前，在高彬面前停下，两人同时大笑握手。
“哎呀，高队长一路辛苦，我代表冰城警察厅特务科对你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高科长客气了，这次回冰城，也是因为大伤过后有所感悟，想要落叶归根，过过舒心的日子，科长您别嫌弃我偷懒就好。”
高斌一上来就把人设立住，也是告诉眼前的老狐狸，我是来当咸鱼的，不用担心我过来抢班夺权。
高彬是什么人？千年王八万年龟，人精一样的存在，能听不出高斌话中含义？
不管信不信，人家表明了态度，他必须得接着：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从上级手中要来你这位干将，可不能给我偷懒，休息几天，等任职书正式下发，我给你安排任务。”
高斌苦笑：
“好吧，一切听高科长安排。”
“这就对了，走，上车，先去欢迎宴，然后让人送你回新家看看，不满意跟我说。”
“高科长安排的一定满意。”
“你小子，这话说的有点虚啊。”
“没有没有，都是心里话。”
“少来这套，路上他们应该跟你说了吧？咱俩同名同姓，多么大的缘分啊。”
到目前为止，别看两人交谈甚欢，可实际上都在彼此试探。
“谁说不是？要不是我爹妈去的早，我都想问问他们，是不是还有个失散多年的哥哥在外面，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这句话把高彬逗得仰天大笑：
“小老弟啊，你这话让我情何以堪，按年龄，我都能当你爸爸了。”
高斌哑然：
“不会吧？您看起来还很年轻。”
“老弟你今年30多了吧？”
“是啊，33了，不小了。”
“我都快60了！”
“那可真没看出来？我还以为您就40几。”
“哈哈哈，老弟你别的能力没看出来，拍马屁的能力真是厉害。”
“厉害什么啊，都被您看出来了，那还叫厉害？高级马屁应该不动声色，不被人察觉才是。”
俩人说话的时候，别人根本没有插嘴的份儿。
不过他们都觉得新来的高队长很厉害，能跟高科长谈笑风生，且不落下风，就凭这份能力，人家活该当队长。
来到车站外，坐上高彬的车回到警察局，欢迎宴多准备好了。
看着摆满一桌子的美食美酒，高斌内心是愤怒的。
外面老百姓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吃大米都算犯罪，可警察局这帮汉奸呢，每天大鱼大肉，完全不知道浪费为何物。
不过内心再怎么愤慨，高斌还是要装出一副大家是同类的人模样，把这场戏好好的演下去。
这场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七八点，高斌才装出不胜酒力的样子，被同事抬上了车，送回新家。
他的新家是一幢二层小独楼，属于这个年代的豪宅了，还带个小后院，夏天种上花花草草，应该很惬意。
此时房子里没有别人，高斌一直躺到汽车走远以后才起来，哪还有一丝醉意，眼睛亮的吓人。
“高彬这王八蛋...”
高斌赶紧呸呸呸，整出个同名同姓真烦人，骂他不等于骂自己吗？
“反正这王八蛋肯定没安好心，自己一个空降的队长，相当于特务科的二把手，不知根不知底的，他要是不怀疑就不是高彬了。”
高斌在屋子里转起来，没有开灯，在厨房找了个手电，借助手电的光芒搜查起来。
电话听筒，桌子底下，花盆底下，抽屉内侧，所有角落都被他搜了个遍，结果一个窃听器都没找到。
“不至于吧？这么信任我？”高斌不敢相信。
其实他也是想岔了，高彬再神经质也不会在他来的第一天就搞事情。
资料上显示，高斌在红党那边潜伏多年，显然是一名有经验的高级特工，这样的人回到家肯定会仔细搜查一遍，确保身处环境的安全。
像窃听器这种小儿科根本瞒不住高斌这样的专家，与其被搜出来把关系搞僵，还不如徐徐图之，慢慢观察来的好。
想通了这一点，高斌才放下心来，烧了点热水，擦掉一身酒气，这才回床上踏实的睡了一觉。
因为刚来，高彬给他安排了两天假期，让他布置布置家，简单安顿一下再去上班。
所以第二天高斌没有起很早，舒舒服服的睡了个懒觉，才出门叫了辆黄包车，去中央大街。
已经进入冬季的冰城，气温得有零下十几度，天儿是干巴冷，积雪堆在路旁足有半米厚，在外面站一会儿就能给冻僵。
高斌穿了一身厚实的风衣，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他有些怀念未来的羽绒服了。
叫停车夫，给了钱，高斌下车，独自一人走在街头，偶尔拐进胡同，不一会儿又出来，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判断身后有没有跟踪的人。
他对高彬抱有十二万分警惕，必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哪怕为此多走点冤枉路也在所不惜。
从他下黄包车，到进入一家餐馆，10分钟的路愣是走了半小时，确定身后没有尾巴后，才拉开餐厅的门走了进去。
这会儿餐厅人不多，零星几位食客，看穿着打扮，应该都是体面人士。
一位苏联金发女郎迎上来：
“先生，一位吗？”
高斌指了指墙角方向：
“我找人，给我来一份红菜汤，一份列巴，一份红肠，谢谢！”
“好的先生。”
高斌摘下帽子走过去，在那位中年男人对面坐下来。
“老魏，好久不见。”
“上次一别，有两个月了吧？”老魏低声道。
“两个多月了，没想到我的联络人是你！”
当初就是老魏给他下达了潜伏的命令，没想到两个多月后，二人在冰城重逢了。
之前在搜索记忆的时候，高斌虽然想到了老魏，但没把对方和《悬崖》里的老魏联系到一起。
直到他看见鲁明和刘魁，才确认了自己身处的世界。
才反应过来他和老魏还有这么一段关系。
“上级考虑到你刚刚潜伏进来，对谁都不信任，这才把我派过来做你的联络人。”老魏解释了一句。
“嗯，上面有什么任务？”高斌摘下皮手套，眼睛一直没有停止观察周围的环境。
“没任务，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在警察厅站稳脚跟，最好取得高彬的信任！”
“不可能的，高彬不会信任任何人，甚至他自己。”
“这么夸张？”老魏多少有点不信。
“不是夸张，是事实，我们遇到对手了，老魏，相信我，高彬绝对是整个滨江省地下组织的噩梦！”
老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刚要张口，见高斌给他使眼色，急忙闭嘴，低头喝了两口汤。
服务员过来上菜，高斌道了声谢，拿起列巴掰成小块放入汤中。
“对了，上级给你安排了一个媳妇儿。”
高斌第一反应就是拒绝，顾秋妍那个文艺女性他惹不起，周乙就是死在她手上的。
“我不要，别给我惹麻烦。”高斌果断拒绝。
“是位美女哦。”老魏故意这么说。
“那也不要，我现在身处悬崖边缘，多个人就多个麻烦。”
“小高，这是命令，你得服从组织安排，而且你也需要一个助手帮你。”老魏语气很柔和，却蕴含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高斌感受到一丝无奈，这件事他好像真没拒绝的余地。
“先说好，你可别给我弄来一祖宗。”
“放心，是个很有才的女人。”
高斌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顾秋妍，长得漂亮还得会发报、会外语，这样的人才屈指可数。
“所以是个什么故事？”
“她之前也在奉天，所以给你们安排了一个老情人的关系，她是一名钢琴老师，你们一见钟情发生了关系，她现在怀孕了，好不容易通过关系找到你，你和她奉子成婚！”
高斌吸了口气：
“好家伙，还给我来了个买一赠一。”
老魏被逗笑了：
“那还不好吗？喜当爹。”
“好个屁，老魏，我可跟你说，这女人要是不听话，别怪我大嘴巴抽她。”高斌没好气的说。
“那不行，她也是我们的同志，你多点耐心带带她。”老魏拉下脸。
这个警告对他没用，他可不会惯顾秋妍的毛病，如果不趁早把她矫情的性格板正过来，迟早害死自己。
没接这茬，高斌问：
“她什么时候来？怎么接触？”
“11点半的火车，你吃完饭就去火车站吧，记得买个黑色墨镜拿在右手。”
高斌吐槽：
“你可真行，这种接头方式变数太大了。”
“没办法，时间太过仓促，以后会注意的。”
“知道了。”
老魏吃的差不多了：
“我先走，以后每周日的上午，我都会在这里等你。”
“见面的地点最好一次一变，下次别在这儿了，回头你去我家附近租个房子。”
这种事老魏得听高斌的：
“我知道了，那么下次见面？”
“去工业大学门口，你摆个摊儿。”
“好。”
高斌慢悠悠的吃完饭，出门找了家成衣店，随便买了副黑色墨镜，招来黄包车去火车站。
其实离得不远，但他懒得自己走了。
这回他没有绕弯子，直奔站台接人。
顾秋妍的身份肯定会被查个底掉，相信老魏他们应该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不会出问题。
在站台上吹了快一个小时的冷风，终于等来了火车进站。
站台上人流攒动，都是来接站的，高斌不由皱起眉头，人太多了，对方怎么可能找到自己？
所幸他人高马大，再加上一身气势，在一群营养不良的民众之中，看起来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
车门打开，乘客乌央乌央的下火车，高斌不敢乱走，怕对方找不到自己，时不时用拿墨镜右手调整帽子，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吸引对方的注意。
运气不错，在第四节车厢，高斌一眼就看到了顾秋妍。
没办法，她确实是位美女，人群之中最亮眼的存在。
高斌继续用拿着墨镜的右手扶着帽子，一边朝顾秋妍的方向挤。
她很有经验，没有直接下车，而是站在台阶上，借助火车的高度在人群中搜索，是个聪明人。
左右看了看，终于发现了高斌，他拿着墨镜的右手确实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