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郑娟生了
六小君子借着半扇猪正式成军，这事儿高斌知道以后笑笑就过去了。
什么六小君子，除了吕川最后混的像个人样，剩下有一个算一个，都没什么大出息。
当然了，哪个孩子年轻时没做过英雄梦，向往过成功、向往过幸福，最后都倒在了现实的门槛前努力磕头，都是命。
言归正传，老周家有了这半扇猪，绝对可以过个好年了，就算老周家人全聚齐了也够。
不过这只能是奢望，周志刚去了黔省看女儿，周秉义在兵团陪老婆，这个年啊，注定团员不了。
趁着年前的功夫，以高斌为首的利益小团伙在江边黑市出手了，连续三天的治安整顿，把黑市那些小老板们整的哭爹喊娘。
最后由水自流出面，制定了一系列章程才把黑市稳定下来。
不过从今以后，凡是到黑市上买卖东西的人都得交钱，顾客一毛，卖东西两毛。
听起来有点黑，两毛都能买半斤猪肉了，但花了两毛钱不用担心被人坑，也不用害怕被抓，想想也挺值的。
而对高斌他们来说，这一毛两毛的积少成多下来，那可是海量的利润，根本没什么成本。
水自流找来的十几个兄弟，管吃管住就行了，偶尔给点奖金当零花，再就没什么支出。
至于收拾卫生啥的，在这年代根本不可能。
当然，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上面不可能不知道。
这就看出耿小胖的价值了，他在黑市上赚零花钱，他老子好意思带人去查吗？
都是体面人，互相给个面子，睁只眼闭只眼就得了。
废话，真要是把黑市关了，把老百姓都饿死，葛委会那些家伙也担不起那个责任。
再说过年这段时间，谁家不想过点好日子，没必要抓的太紧。
要么说高斌也是赶上了好时机，要是过完年，赶上某些部门的领导要政绩，这黑市还真没办法让他拿下来。
等安顿好这一切，他也正式以副科长身份向手下传达了新年问候，大年三十转眼便到。
...
今天是大年二十九，高斌一大早上安排完值班，便骑车往家赶。
监狱这边肯定谈不上放假什么的，但当领导的，总得享受点特权，初三之前都轮不到他值班。
家里的年货早就置办齐全送回去了，以至于他空着手回光子片还有点不习惯。
地上都是积雪，雪路难行，更别提骑车了。
拥挤的小巷里，孩子们尖叫着跑来跑去，放着鞭炮玩游戏，这样的同年，高斌从来没经历过，说起来还有点羡慕。
年味儿越来越足，家家户户都贴上了窗花对联，有富裕点的家庭，更是一大早开始熬猪油、炸丸子，准备明天的大餐。
整个光子片都飘着浓郁的香味，一年下来，也就过年这几天能有这样喜庆的场景。
好不容易推着车来到院门口，没等进去呢，李素华搀着乔大妈从里屋走出来。
“呀，斌子回来啦？”乔大妈脸上带笑，也不知道刚才说什么了这么高兴。
“诶！乔大妈，提前给您拜年啦，过年好。”
“诶！好孩子，过年好，快进屋吧，我先回了，家里一摊子事儿呢。”
乔大妈跟李素华摆摆手，迈着小碎步，笑盈盈的回家去了。
李素华这才上前摸了摸高斌的脸：
“怎么样？冷吧？”
“不冷，进了光子片一路走回来的，一身汗。”
“快进屋，秉昆睡懒觉刚起来，正吃饭呢，你吃了没？”
“没呢，就惦记家里那口酸菜，还有吗？”
李素华就爱听这个：
“有！有！多着呢，酸菜白肉，我给你盛苞米糊，就着吃，可下饭了。”
车停在院里，不用锁，跟着李素华进屋。
“哥回来了？托你的福，今年咱家不缺肉了。”
看周秉昆吃的满嘴油光，一手饼子一手稀饭，那叫一个开心。
“吃完饭有事没？上午帮我把旁边老屋收拾一下，有大半年没回去了，过年不能不收拾。”
李素华端着饭碗放到桌上：
“对，昆儿啊，一会儿伱帮你哥去收拾一下，妈在家炸丸子。”
“没问题啊，妈，再炸点地瓜呗？我哥也爱吃。”
“行，多炸点，今年备了不少吃的呢。”
都是给老周家一家子备的，结果谁都没回来。
还好有高斌在，要不又是空欢喜。
“妈，上午抓紧忙活，中午我带你和秉昆下馆子，然后去洗个澡，修个脚，过年了嘛，好好享受一下。”
周秉昆眼睛都乐没了：
“真的啊哥，又下馆子又洗澡，太奢侈了吧？”
“真的！我还能骗你啊，喏，我们单位刚发的福利。”
高斌从兜里掏出一沓子票，电影票、澡票、饭票，要啥有啥，一看就是当领导的，这些玩意给普通工人也没用啊。
“妈，快看，我哥厉害吧？这一沓子票，得用到什么时候去。”
高斌已经开始呼噜噜喝稀饭了，就着酸菜白肉，香的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
“好~好，我们斌子有出息了，那妈可就跟你沾光啦？”
“瞧您说的，那不是应该的嘛，对了妈，洗完澡我再带您去趟商店，给你和秉昆一人置办两套新衣裳。”
李素华又开始心疼：
“不用不用，你看，妈身上这棉袄还是上个月刚做的呢，够新的了，不用买。”
倒是周秉昆想得开：
“妈，你就别替我哥省钱了，他现在是领导，一个月工资得有90吧？快赶上我爸了。”
李素华惊讶：
“这么多呢？”
“那可不，我哥是正经领导，副科级。”
高斌点头确认：
“对，我现在一个月工资加津贴能有91，所以啊妈，您不用给我省钱，我平常在单位管吃管住，没花钱的地方，好不容易过一次年，您不得让我体验一把花钱的快乐啊？”
李素华笑着笑着开始抹眼泪：
“好，好孩子，你爸你妈在天有灵，一定为你高兴。”
周秉昆无奈：
“妈，你看你，大过年的，说这个干嘛，我哥孝敬你，你还不高兴啊？”
李素华嗔怪的拍了他一巴掌：
“高兴，能不高兴吗，行行，我不说了，赶紧去忙活，下午去好好享受一把。”
“诶！这就对了！”
趁他们娘俩说话的时候，高斌已经干进去一碗饭了。
“真香，我得再来一碗！”
稀里糊涂一顿吃，胃里塞得满满当当，一点富裕都没有。
碗筷交给李素华收拾，他带着周秉昆到隔壁老房子拾掇起来。
“对了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啥事，你说。”
高斌闷头拖地。
“大年初三，我有几个好哥们，就赶超国庆他们，想着一起聚聚，我寻思你这房子也没人，能不能借我们用用，晚上喝多了就不走了。”
高斌一听就知道是他们六小君子的首次聚会。
“行啊，钥匙在妈那，要用自己拿。”
“诶！到时候你也来呗？我那几个哥们都老羡慕我了，有你这么个能耐的哥哥。”
“呵呵，我就算了，倒是你可以把郑娟叫上，正好借这个机会领回家给妈看看？”
周秉昆肯定是愿意的，但考虑到郑娟的经历，还有她的成分问题，担心李素华不同意。
一看他那神情，高斌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打听过了，郑娟是个好女人，品行也很好，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肯定能跟你踏实过日子，这样的女人，妈见了肯定喜欢。”
周秉昆还是拿不定主意：
“主要是郑娟也不知道我喜欢她。”
高斌叹了口气：
“这事儿你自己定吧，我帮不到什么，反正早下手早享受，你也不希望郑娟跟别人跑了吧？”
他就是故意拿话吓唬秉昆，让他趁早把郑娟娶回家。
但郑娟那头也是个问题，从电视剧里看，郑娟显然是个要强的女人，外表柔柔弱弱，内心却很坚强，甚至倔强。
她要是不松口，甭管周秉昆怎么磨叽都没用。
不过周秉昆被他这么一点拨，确实有些着急了，他心里已经认定郑娟，非她不娶了，要是让她跟别人跑了，那还不如一头撞死算。
“我找机会跟她聊聊。”
其实到现在他都没跟郑娟说过几句话，老老实实的当一个送钱跑腿的工人，顶多远远的看着，放到后世也算舔狗一枚。
...
一转眼，大年初三，高斌提前回单位值班，把地方留给秉昆和他那些哥们儿姐们儿，不出意外的，乔春燕和曹德宝俩人王八看绿豆——对眼了。
俩人稀里糊涂，也不知道谁把谁给睡了，反正一帮人跟着搓火架秧子，一来二去，得，在一起吧。
原本想撮合秉昆和春燕的乔大妈跟李素华，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郁闷坏了。
但总算也是个好消息，这个年代的男女关系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真简单。
俩人见个面，谈妥了条件，只要差不离就可以领证结婚了，哪像后来，谈个恋爱都得扒层皮。
周秉昆倒是真心为俩人祝福，再加上肖国庆和吴倩那一对，六小君子瞬间成了俩，看着他是真眼热。
这不，大年初四这天晚上，他顶着雪跑去郑娟家，结果被人家关在了门外，面儿都没见上。
高斌要是知道，非得骂他怂货不可。
初五晚上，高斌又赶上休息，回到家来，正好听到周秉昆在念周志刚的来信。
“素华、斌子、秉昆，你们好...这肯定不是我爸写的，绝对是写信这人自己加的，我爸没那么文雅。”
李素华刚要发作，高斌开口调侃：
“你要是再说这些没用的，咱妈得跟你急！”
周秉昆回头：
“诶，哥回来了？”
“嗯，接着念，我也听听。”
他脱了外套，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洗耳恭听起来。
“...时间过得太快了，一转眼又到了春节，本来今年春节要回家过，东西都准备好了，临走前想，川渝和黔省接壤，是不是就近去看看小蓉，孩子有三年多快四个年头没见了...”
周秉昆琢磨了一下：
“我爸叫我姐小名，还叫孩子，是不是原谅我姐了？”
李素华急了：
“周秉昆，你要是再多一句，一句不是这信里的话，信不信我削死你？”
秉昆根本没往心里去：
“行了吧，你又打不过我。”
李素华气坏了，抄起棉手套就开始甩：
“嘿？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还打不过你？”
周秉昆也不还手，反正打了也不疼，满脸嬉皮的问：
“再打，再打我不读了啊？”
“你不读我让斌子读，我要不是不认字儿还用你？”
得，高斌算是看出来了，自己的存在就是给李素华收拾周秉昆用的。
接过信，打眼一看，字儿还挺干净。
找到刚才断了的位置，接着读道：
“...一路上很顺利，到了黔省地界，我搭上了同行们的卡车，下了车又走了两三里路，就到了小蓉信上写的那个村子...”
这封信很长，得有十几页纸，高斌读到最后，说到周志刚把他路上捡来的小狗留下，给周蓉的孩子作伴，李素华和周秉昆都蒙了。
“啥意思？我姐怀孕了？”
“蓉儿怀孕了？”
高斌再次确认了信上的内容，点头道：
“信上是这个意思，估计，大概，是怀了吧。”
“斌子？快看看，几周了？”
“额...上面没写。”
“你爸就是个老糊涂，也不问清楚啥时候怀的，啥时候生。”
李素华着急，跟高斌说：
“斌子，你赶紧帮我给周蓉写封信，让她回来生，大山里条件不好，出问题可咋整，那个冯化成不回来就算了，周蓉必须回来。”
高斌摇头：
“让秉昆写吧，我就别写了。”
周秉昆赶紧道：
“对对，我写。”
李素华也是着急，就没多想。
“得让她回来，没人在身边谁伺候月子啊？回来有妈在，可以伺候不是吗？”
“妈，你先别急，信上干爸说的很清楚，周蓉在那边过的不错，既然敢怀孕，肯定是有安排。”
高斌开口安慰。
“对，我哥说的没错，你就瞎着急，放心吧哈。”
...
这一晃又是小半年，盛夏之际，周蓉生孩子的消息没等来，郑娟那头倒是传来好消息，要生了。
事情还是水自流跑来告诉高斌的，问他下一步怎么办，产房那边需要家属签字，主要是得知道孩子父亲是谁。
高斌毫不犹豫，你去酱油厂找我弟，让他当孩子爸。
水自流愣了下：
“那能行吗？”
“放心吧，秉昆喜欢郑娟，你告诉他，从今以后，他就是郑娟的丈夫，孩子是他和郑娟生的，官司打到天边去也不能改口！”
水自流连忙点头：
“我明白了，这就去。”
见他转头要走，高斌拉住他，从兜里掏出20块钱：
“你拿着交给秉昆，让他买点东西去看郑娟，咱俩的关系没透露吧？”
水自流摇摇头：
“没有，斌哥你放心，没人知道咱们的关系。”
“那就行，快去吧，有事给我电话。”
“好，那我去了。”
孩子生的很顺利，水自流砸钱请了好大夫，又托关系安排进单人病房休养。
当然，钱都是高斌掏的，但是以周秉昆的名义办的，这件事他们可不知道。
周秉昆这人太怂了，孩子出生当天去看了郑娟和孩子一眼，之后就再没去过，不是不想，是不敢！
直到郑娟带着孩子出院，水自流拎着一大包营养品让他送过去，这才有了去探望的理由。
生完孩子的郑娟，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但小脸苍白，生孩子消耗太大了，不可能像没事儿人一样。
而这也是自第一次之后，周秉昆再一次进了郑娟家的大门。
进门坐在炕上，一动不敢动，眼睛更是不敢乱瞄。
“谢谢...”
郑娟给他冲了杯茶，以前肯定是没这个条件，这不是生孩子了吗，水自流那边加大的力度，各种票不要钱似的甩过来，这才有了富余，要不早就拿出去换粮票了。
“谢啥。”周秉昆低头抱着水杯。
“你...为啥不来看我？”
“怕你不愿意呗。”周秉昆闷着头说。
“你是我的贵人，我为啥不愿意？”
“嗐~啥贵人啊。”
郑娟坐在另一边，俩人中间隔着孩子。
“水自流给我送钱是有原因的，当然，他可以不这么做，但既然做了，说明还没有坏透，你不一样！”
郑娟扭着身子，一双卡姿兰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周秉昆，素面朝天的小脸又透着一股子倔强，少了些血色，但多了份病态美，当真是我见犹怜。
“你是好人！”郑娟给周秉昆定性了。
但他还是没有说话，心里又慌又乱，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为啥对我这么好？”郑娟问。
“我不知道！”
“你知道！”
“我不知道！！”
“你知道！！”
高斌：你俩有意思吗？
得亏他没听到这段对话，否则非踹周秉昆不可。
“行！我知道！”周秉昆多少带点赌气的成分说。
郑娟摸了摸两条麻花辫，突然问：
“你处对象了吗？”
“没有！”
“那你想过女人吗？”
“不知道！”
“你咋啥都不知道，自己想没想过你不知道？”
周秉昆又开始赌气：
“行，我知道，我知道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