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身份的改变
展风笑当日和黄弘说，武阁的敌人是三大王朝。
其实这并不尽然。
准确说来，武阁的敌人是三大王朝里与大朔监邪司类似的机构。
比如神武的六扇门，大周的点灯人。
所以武阁中的大部分成员，其实对三大王朝本身是没有太多敌对的意味。
甚至有部分人与官府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李老便是其中之一。
听闻大朔再败，他的反应尤为明显。
整个人目光怔怔，嘴里呢喃：“怎么又败了呢？这可如何是好。”
就连黄弘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大朔再败，黑水城将首当其冲，直面神武百万大军。
孤零零的黑水城，再怎么城坚池固，也是挡不住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可是有武者存在的。
若是有一支由凝意武师组成的攻坚队。
若是守城方实力稍逊，恐怕城池几日都守不下。
“黄老弟，你打算怎么办？”白脸突然看向黄弘。
黄弘一脸严肃，“黑水城凶多吉少，大概是守不住的！”
“我的想法也是如此。”
白脸叹了口气，看向身旁老人。
“李老，黑水城不能久留，你赶紧召集人手，这里的据点该撤了。”
老人点了点头，他虽然年龄比白脸大，混了个李老的敬称。
但在武阁中只是七品，地位和权力差了白脸一个等级。
白脸说话他自然得听。
哪怕心有不情愿，也得乖乖照办。
“黄老弟，你是和我们一起走吗？”白脸问黄弘。
“我暂且走不了。”黄弘摇了摇头。
“萧润物，农天成。他们二人待我情同手足，在我未起势之时，就给予我关照，如今危难时刻我也做不出弃他们而走的这等事情。”
白脸听完，满脸佩服之色，“黄老弟，伱当真大义啊！”
古代最讲究的就是名与利。
有名就有利。
一个好名声带来的好处是无穷的。
“当不得白哥夸奖。”黄弘抱手，“我先得回帮向萧帮主通报此事了。”
“此事也瞒不了多久，你只不要大肆宣传闹得满城皆知就可以了。”
“不过......若是你们准备撤离，打算去哪里？”白脸忽然问。
“这......”
黄弘支吾一下，“好像没有，不过应该会往云州内部走，远离边疆。”
他来这个世界就一直待在边疆。
除了这具身体里记忆深处的大朔中州的朝云城外，对其他地方没有一点了解。
但云州与中州之间，相隔了青州，路途实在太过于遥远。
若是他一人，自然是无妨的。
但要带着萧润物他们一起去，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若是无处可去，你大可以去一下云州府城，那里武道繁荣远胜黑水城这等边疆地带，而且武阁在那也设有据点。”
白脸给黄弘介绍了个去处。
“府城吗？我记住了！”
黄弘点了点头，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地方了。
与白脸告别，转身出了客栈，随后一路隐藏身形，回到帮中。
放好信鸟、面具后，顾不得是深夜，他直接去了萧润物家中。
“什么事啊？让你大半夜来找我？”
萧润物被下人叫醒，连外衣都未穿，着一身中衣就来了待客厅。
他一屁股坐下，喝了口热茶，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来。
年纪大了，他的精力也大不如从前了。
黄弘挥手示意站在一旁的侍女退下，这才小声说：“我刚刚得到消息，大朔败了，神武和黑水之间再无阻拦，恐怕不日即将兵临城下。”
“我们得早做打算了！”
“这！”萧润物一听，原本还残余的一丝瞌睡彻底消失。
他放下茶杯，严肃的看着黄弘，“黄老弟，你怎么看？”
‘怎么一个个都问我怎么看......’黄弘心中有些奇怪。
但忽然又反应过来。
自己不再藏拙，暴露了大部分实力，在别人眼里已经是极具分量的人物了。
这代表的是身份的改变。
他斟酌了一下词语，最后用一句俗话阐明了自己的观点。
“萧大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危墙之下......”萧润物低声重复了两遍。
他又站起身来，透过大门看向外面无边深沉的黑夜。
这一刻，他的视线仿佛最锐利的剑，穿透了黑夜，穿透了墙壁，甚至穿透了时间。
看到了现在与过去。
看到了五合帮总部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一位又一位帮众。
他们脸上洋溢着笑脸、愤怒以及悲伤。
看到了昔日五人聚在一起，发誓要打造黑水城第一帮派时的豪言壮语。
也看到了宁世长与齐峰之死。
但他的视线并未停下，到达了更远，更古早的过去。
萧润物看到了还是读书人时候的自己。
苦读圣贤书，满嘴仁义道德，做的却是自私自利的事情。
和那些他厌恶的朝廷百官一样。
所以他弃文从武，发誓要靠自己的力量做出些许改变。
终于他开口了。
“我能走，但五合帮的人走不了，所以我也走不了。”
萧润物认真道。
“可！”黄弘想说话，萧润物却直接出声打断。
“我既然做了他们的帮主，就应该带他们走到最后一刻，而且黑水城养我生我，我实在做不到弃城而去。”
他扭头看着对方的眼睛，第一次如此郑重的喊出了眼前人的名字。
“黄弘！”
“我萧润物没有拜托过你什么事，这次我却有一事不得不拜托你。”
黄弘沉默片刻，最终回道：“萧大哥请说。”
“农天成他......奋斗一生，应该有一个安稳的晚年，而不是在战场中与人生死相杀，所以我希望你能带他远离这里。”
他没有提田忠达。
因为黄弘和其，只是点头之交，并没有过多交往。
“我怕他不会同意。”
这种请求，黄弘肯定不会拒绝。
但他知道农天成性子。
这种舍弃帮中其他人私自逃亡的事情，农天成肯定不会同意。
“这倒也是！”
萧润物忽地笑了起来。
“他就这股牛鼻子一样的死拗劲，也罢，到时候你去问过一嘴，如果他愿意，你就护着他一起走，不愿意也就算了，这事也不强求。”
“那萧大哥你的家里人呢？”黄弘换了个思路，“他们怎么办？”
萧润物膝下有一儿一女，是他发妻撒手人寰前给他留下的。
如今都已经长大成人，在外求学练武。这在五合帮中不是秘密。
“他们都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打算，有了自己的本领。”
萧润物摸了摸自己发白的胡茬。
“我帮不了他们一辈子，该给的帮助已经给完了，以后就看他们自己了！”
萧润物这话一出，黄弘就知道他是铁了心打算陪黑水城走到最后了。
再多说也没有用处。
他站起身来，“我先去问问农兄吧！”
与自己预估的一样，当黄弘将这件事说于农天成听。
他当即摇着头，说什么也不愿意抛下萧润物、田忠达以及五合帮离开黑水城。
说当初他们歃血为盟，不求同日生，不求同日死，但求终日一起过活。
怎么能够先苟且偷生呢！
而且他农天成活了六十岁，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活的也够本了。
死了那就死了，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武者不应该老死于床榻之上，而应该死于战场厮杀。”农天成这样说道。
黄弘没法，也只好作罢。
..............
翌日，清晨。
李大富宅中，卓汛收到了消息。
“要准备动手了！”
等待多日的良机即将到来。
想到这，他双手微微有些颤抖，连看小册子的心都没有了。
便干脆走出密室之门，呼吸新鲜空气。
刚出书房们，卓汛就看见不远处的树下李大富夫妻二人正在耳语。
阳光打在张彩儿那张鹅蛋小脸上，红彤彤的，煞是好看。尤其是那满脸忧虑之色，更平添了几分娇弱之姿。
她似乎在担心什么，右手紧紧捏着手绢，眼角还挂着泪珠，肚子高高挺起。
而李大富似乎在安慰着她，将其抱在了怀里，低声说着。
“有趣！”卓汛微微一笑。
以他眼力，何尝看不出，这林元聪早就陷入了温柔乡。
若不是神武开战，这厮怕不是甘愿做一辈子的李大富。
李大富有武学在身，眼睛也很尖。
他看见卓汛出了书房，便立马让张彩儿下去休息，自己赶忙到了卓汛身边。
他低着头，“千夫长大人！”
“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卓汛淡淡道。
“什么好消息？”李大富抬头。
“神武胜了，不日就将兵临黑水城城下，等到占领黑水城后，你就可以恢复原来的名字了。”卓汛淡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做你的李大富，都是可以的。”
“哈哈，我当然要回归我的姓名了！”李大富干笑几声，“真是好消息啊！”
“你放心。”卓汛拍了拍李大富肩膀，“神武会接纳你和你的妻子。”
“无论你选择哪个名字。”他意味深长道，“前提是你不会背叛我们！”
李大富惊恐点头。
心里最后一丝因为张彩儿而升起的其他心思瞬间破灭。
..........
入夜。
武阁据点，破烂酒楼中。
白脸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正在静候某人的到来。
当然也许是不会到来......
砰！砰！
闭门鼓声遥遥传来。
“第一百九十九下，第二百下......”
白脸一直在心里默数，当第二百下闭门鼓敲响。
代表距离宵禁只有不到一炷香了。
虽说他们走的路子，哪怕是宵禁也不怕出不了城，但多少也有些麻烦。
所以是时候出发了！
白脸忽的睁开眼睛，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李老。“月影不会来了，我们先走吧！”
李老点头，挥手招呼据点里的其他人。
加上他们两个，总共十人，这是武阁在黑水城的所有班底。
看起来不多。
但这八人里，有两人是凝意武师，三人是内气武者，剩余三人也是入流武者。
武阁势力可见一斑。
他们十人，来到客栈后院。
这里此时已经有了三辆马车，上面放满了财物以及一些私人物品。
至于据点里其他和武阁有关的资料，都已经被烧毁一空。
十人将三辆马车塞得满满当当。
“驾！”三道驾马声接连响起，伴随着嘎吱嘎吱的车轮滚动声。
马车慢悠悠地驶出了客栈。
凄冷的月光下，马车车厢上，一个龙飞凤舞的金边“姜”字格外惹眼。
是的，他们走的是黑水城姜家的路子。
赶在第八百声闭目股敲响之前。
负责驾马的武阁八品入流武者岑汀，便遥遥看见了黑水城大门。
“到了，李老，白审查使，我们到城门口了！”他回头对着车厢里面小声说。
“现在叫我白大哥，别叫审查使了！”白脸不满地提醒道。
“是！白大哥！”岑汀连忙赔不是。
他只是一个武阁中最底层的入流武者，白脸的话，他都听。
城门口，外出的人排成了长队。
黑水城早就禁止了任何势力出入，但规则都是人定的，负责执行规则的也都是人。
这其中难免就会有些龌龊。
到最后就变成了只不准百姓出入，反而达官贵人和部分富豪可以自由出入。
而此刻，在这里排队的都是一部分消息灵通，得到大朔战败消息的人。
这群人非富即贵。
他们的马车一辆顶一辆豪华，随行的卫士也一个赛一个高大。
驮货的马车吃重非常深，哪怕是三四辆驮马一起牵引都有些吃力。
白脸一行人混在其中一点也不显眼。
虽然这些守城军放人出去，但该做的检查反而也没有松懈，所以马车过去的极慢。
耐着性子等了很久，这才终于轮到了白脸他们。
“姜家？”
负责清查的将士看见马车的姜字，顿时声音都变得恭敬了一些。
岑汀拿出一块腰牌递了过去，同时还顺手塞了一块沉甸甸的银子。
“我们是姜家二公子姜腾龙的人！”
将士拿着腰牌做模做样的看了一会，随即悄无声息将银子赛入腰间。
他将腰牌递了回去，“嗯，不错，腰牌没问题！”
“不过我还是得检查一下，这是上头的命令！”
“那是自然！”岑汀笑着点头。
将士召集人手，将三辆马车都检查了一遍，这才挥了挥手。
“没问题，走吧！”
“谢过这位兄弟了！”岑汀抱手，随即正准备挥舞马鞭。
这时，一旁忽然走上来一个人，他拦在马车前面，冷声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