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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

那李培听了不乐意,上去一把捏着那田卒的头发就往地上压。

而这时,黄弘刚从伙房里出来。

他端着一碗满是米粒的白粥,拿着没有加稻壳的大麦饼,还未开始吃,听了这动静,便探头望去。

只见。

那田卒的头被李培单手压在地上,手上稀粥洒了一地,而地上则滚动着一块结实的麦糠饼,沾满了灰尘和泥土。

而李胜站在旁边冷冷地笑着,四周是退了大半圈,满眼恐惧的田卒。

黄弘微微一愣,转头又望向孔叔。

他坐在小院的一角,神情淡漠地喝着粥,没有一丝一毫插手的打算。

黄弘心下一凛。

军屯里贼配军不少,他们到了军屯,便自然而然的开始抱团。

他虽然知道这田卒里也分三六九等。

但因为原身是个贼配军的缘故,和那些行事狠辣的贼配军们算的上是一伙人。

所以一直也没受过其他田卒的欺压,顶多被燧卒辱骂两句,却没有真正和别人动过手,起过冲突,吃的也是不差的。

直到眼下见了这一幕,才知道这份优待有多难得。

他作为一个来自和平年代的人,连架都没打过,还真做不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那哭嚎凄惨的脸在黄弘眼里放的很大,他这一下子想了很多。

这一个月来,他总觉得自己有了金手指,便只要老老实实等着武功秘籍到手,然后按部就班的开始练武就完事了。

毕竟在金手指的帮助下,他迟早会成为一方强者。

但......万一那驿卒没有购置到武功秘籍呢?

自己又在这继续等一个月?

万一在这一个月里出了什么事,他又能怎么办呢?

‘也许我也应该做出点改变了。’

最起码应该更主动一点的谋求机会吧.....而不是一直在这光等,等着驿卒将武功秘籍送到手上。

李培将那人按倒在地上似乎还不解气,抬腿又想踹那倒在地上田卒。

但还未下脚,这时,有一穿着牛皮甲、腰间挎着把长刀的红脸大汉从远方走来。

院子里有个眼尖的田卒见了立马就大声喊道:“什长好。”

李胜李培以及孔叔都是脸色一变。

随即周围那些蹲着喝粥吃饼的田卒哗啦啦一下全站了起来。

黄弘原本还在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去做,见这么大动静,就立马和其他人一样默默矗立着不言声。

伙房瞬间寂静了下来。

只有那红脸大汉行走时的脚步声和身上配饰撞击的声音。

人群中,黄弘偷偷打量着这个红脸大汉,脑海里关于他的记忆不断浮现。

这红脸大汉名叫张通,是军屯里专门负责管田卒的什长,平时都在自家开火做饭,很少来伙房,黄弘还是第一次见他。

他进了院子,扫了眼院子里的田卒,又看见地上的痕迹,冷笑道:“你们玩的挺开心的啊。”

听了这话,李培脸色一变,浑身冷汗直流,双腿打起了摆子,将自己的身形藏在人群之中更深了。

张通又要开口说话。

突然微风一吹,人群里传来阵阵粥水的清香。

他还未用过早食,嗅到这清香味顿时横生一股饿意。

“给我来份粥饼。”张通吩咐道。

孔叔听了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空碗和吃的只剩下渣子的大麦饼。

而那李胜李培则手忙脚乱地想去粥桶里舀粥。

这时,却有一人走出了人群,朗声道:“什长,您的早食。”

三人齐齐望去,竟是那黄弘端着粥饼走了出来,双手递交了上去。

坏了,让那小子抢了先!

他们眼睛一转,又齐齐看向了伙房里的那张板凳,便急忙向那跑去。

不过李胜仗着自己腿长脚快的优势抢到了那张板凳,然后一路小跑,放在了张通的身后。

张通接过白粥,大刀金马的坐在板凳上。而黄弘和李胜则背手站在一旁。

他先是吹了口气,然后喝了一口,眉头微挑。

又喝了一口,咂巴咂巴了嘴,似乎在回味,随后接着一口粥一口饼,几下就干完了两张大饼。

张通将碗一递,一旁的李胜连忙接着。

舔了舔嘴唇,他有些意犹未尽。

许久未来伙房了,没想到现在这伙房里的田卒还有个会做饭的。

“这粥饼你做的?”张通问。

黄弘先前见这张通威势极重,孔叔、李家两兄弟都有讨好之意。

又想到自己想要改变,变得主动起来,就一咬牙端着粥饼走了出来。

当他走出来的一瞬间,他心里异常慌乱,还隐约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有点“过了”。

反正迟早会有人端粥送饼过来的。

他这样主动,万一得罪了孔叔和李家两兄弟该怎么办?

但这张通一问,一个想法从他脑海里蹦了出来——这其他人做得,他为什么做不得?

他的心莫名的静了下来,慌乱感也慢慢褪去了。

于是他逼着自己挤出几分笑意,弯着腰低声回答:“回什长的话,小的叫黄弘,是这个月刚来伙房做工的田卒。”

“这粥饼的确是我做的,什长料事如神啊。”

他说完又连忙递上杯水。

“手艺倒是不错。”张什长喝了口水。

“都是什长教的好!”

黄弘傻笑着,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你个贼配军倒是挺会拍马屁。”

张什长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身上的皮甲撞击配饰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他身高八尺,在这个很多人都吃不饱的年代里已经算是顶个高的人物了,压迫力十足。

黄弘这具身体底子还行,但营养不良,只有不到一米七,但在田卒里已经算得上是高个子了,然而与这红脸汉子一比直接矮了半个头。

所以有不少田卒被他这么居高临下地一望,便心生恐惧。

恨不得把头都塞进土里,但又不敢,只好挤出一丝微笑。

张通眉头微皱,又看了一眼黄弘,他眉目低垂,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他手指蜷缩,微微抬起,到了半空中又顿了一下,最后指向了另一个角落。

那里有一个老田卒,也是个贼配军。

是孔叔。

“你跟我来!”张什长冷冷说道。

窗外阳光正好,是大晴天,阳光透过窗和门洒下,落在张什长身上,而他的身后有大片的阴影,黄弘就站在那。

风吹树叶,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不时有燧卒路过,交谈甚欢,偶尔还带着笑声。

但屋内却寂静的可怕。

所有田卒都明白,在军屯里,好事是轮不到作为最底层的田卒的。

被叫走只有坏事。

这事在田卒中发生过数次,没人知道被叫走的田卒被带去了哪。

但每次最后都只有两个结果,死了,或者是消失不见。

在军屯中,田卒里,暗地倒是有个说法广为流传。

说是附近犯了邪祟处理不掉,所以送活人过去看看能不能将其引走。

这种说法很多人不信,毕竟邪祟一说自古流传,但却鲜有人见到过。

但无论这说法是真是假,被叫走却是实实在在的坏事。

孔叔作为田卒老人,自然是知道的,上次张通来伙房提人他就在现场。

但是之前他提人从来都是选的一般田卒,而不是贼配军。

这次.....怎么就?

他左手磨蹭着麻衣,右手紧紧捏着粥碗,五指发白,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呵......和我乖乖的走吧,别想着严会会出来保你,那家伙前几日犯了大错,已经被扭送到了将军那领罚了。”

张通右手依靠在腰间的刀鞘上,冷冷地笑着。

严会,也是贼配军,但他武艺高强,在秋试中夺了榜首,得功赏进,做了这军屯的什长。

是军屯里所有贼配军的靠山。

张通因为秋试一事,一向和严会不对付,彼此算得上是死敌。

而现在严会犯了大错,哪怕保得住性命,在军屯里也无法和张通对抗了。

在场的几个贼配军心里都是一沉,这意味着军屯里的贼配军就此就失去了庇护伞。

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而孔叔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的脸瞬间一跨,白的可怕,像是凭空老了十几岁一样,层层皱纹堆叠在了一起,挤压着五官。

过了一会,像是自己想明白了,他低着头,一步一顿地从角落走出,站在了张什长身边。

张通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他一摆手,两人就这样出了院子,向远方走了。

张通走后的一段时间里,院子里的田卒仍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坐下或蹲下,便站着交头接耳,低声讨论着。

时不时有人抬头看黄弘,目光中满是诧异和讶然。

而李家两兄弟更是死死地盯着黄弘。

也有田卒双目泛红,久久不语,大概是和孔叔有交情的人。

黄弘没有在意他人的目光。

他沉默着抬起了手,却发现手指抖个不停,不受自己控制。

他知道他这是害怕了。

只要回想起那张通看他的那一眼,和那微抬的手指,他的背上就不停的冒着冷汗。

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张通因为严会的关系,分明是个极度厌恶贼配军的人。

眼下严会失势,他势必要清算平日里依靠严会作威作福的贼配军。

他刚刚来伙房就是想找一个贼配军。而他第一个冒出来其实差不多算是入了火坑。

如果不是他态度好,厨艺高,让那张通觉得自己还有点用处了,不然此时走的就是他了。

“唇寒齿亡啊!”他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