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近过年,意味着苏玉禾这一届的实习即将结束。
年后就是研究生报名。
苏玉禾没想到最后关头了,还会发生那么棘手的事情。
这天苏玉禾抱着病例,往住院楼走。
仅仅是低头看了眼病例,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一孩子。
直直撞在苏玉禾腿上,让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手上病例散了一地。
反应过来有个人,手还去扶了。
这小孩右额高拱,牙齿参差不齐,嘴唇厚,上唇往上翘,鼻中隔偏曲……
苏玉禾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出这孩子什么问题了。
后面跟着一头发花白的婶子,嘴里喊着“哎哟”“小祖宗”“等等奶奶”。
小男孩脸色恹恹还有些郁狂,一把推开苏玉禾,且冲她做了个鬼脸,扭头看了眼那婶,像是躲她一样要跑开。
但婶子应该是做惯了活的,身姿矫健,唰地跑过来了。
她手里拿着鸡蛋糕,吆喝着:“乖孙哎,奶给你买了鸡蛋糕。”
苏玉禾手比脑子快,拉住那婶子:“哎婶子。”
女人不高兴苏玉禾拉住她,皱着眉看苏玉禾,看见苏玉禾身上穿着白大褂,想要骂出口的话收了回来。
扯出一抹不要太好看的笑:“医生?怎么了?”
“医院里不要跑闹。”
“俺晓得俺晓得,等俺哄好了俺家乖孙,俺们就不闹哩。”
苏玉禾看了眼女人手里抓着的鸡蛋糕,能闻到香味,她盯着女人的脸:
“那是你孙子?他是不是要做手术,医生交代禁食了吧?你怎么还给他吃东西。”
女人一噎,眼神躲闪:“没有的嘞,俺不给他吃。”
她抓着鸡蛋糕的手往后藏了藏。
苏玉禾看着这女人口是心非的模样,简直就是不尊医嘱的犟种!
苏玉禾清冷的声线提醒道:“你家孙子要做腺体样手术,不禁食会导致意外,婶子,你别不当回事儿。”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不跟你唠了哈医生,俺得去找孙子。”
她说完就匆匆跑开。
嘴里还嘀咕着“什么破医生,还不给人吃饭的,饿着俺孙子怎么办?”
苏玉禾耳利,听了个大概。
眉头紧紧拧起来。
看着女人的背影,皱着眉把地上的病例捡起来。
回到自己的科室,周家铭正在给老师整理东西,看她明显带着心事,顺嘴问她怎么了。
苏玉禾微微摇头,屁股刚沾凳子,觉得不行,立马起身,去找了郑兰兰。
苏玉禾看郑兰兰往更衣室走,叫住她:“兰兰。”
郑兰兰干了一天的活儿,腰酸背痛的,手掐着脖子腰扭着抻,闻声往后一扭。
“嘎”!
她听到一声骨头脆响,保持原样不动:“呀,苏医生,我脖子扭到了。”
苏玉禾笑了下,上前给她扭好。
郑兰兰松着筋骨:“苏医生,找我干啥?一块吃晚饭哇吗?我今晚不用熬夜。”
以前来协和医院“打白工”,大家都喊小苏大夫或者小苏医生。
现在苏玉禾轮岗实习,除了一些辈分大的喊她小苏之外,一般的医护都喊她苏医生。
当然,周家铭也是被称呼周医生。
“我得值班。”苏玉禾无奈一笑,“对了,我想问你个事儿,最近是不是有个七八岁大的男孩要做腺体样手术啊?”
郑兰兰想了想:“我还真有印象,来了两天了,我记得明天上午的手术。怎么啦?苏医生认识人?”
苏玉禾摇头,脸色变得严肃:“明天上午的手术,那现在不是要禁食了?我刚看见小孩他奶奶要给他吃鸡蛋糕呢。”
郑兰兰瞪大眼睛,腮帮子气鼓鼓的,看架势想要去干一架:“什么人啊!我下午就盯着他们了!让别给吃别给吃!不答应的好好的嘛?”
她转个身就要去找人,连衣服也不去换了。
苏玉禾跟着上去。
找到住院楼去,找到的人,真就是苏玉禾说的那对婆孙。
还有个女人在旁边,一脸烦躁:“娘!医生不是说不给他吃东西吗?你怎么还偷偷给他吃!”
女人反驳道:“俺哪有偷偷给他吃,那不是还有一晚上吗?那些医生真奇怪!还不让娃儿吃东西!娃儿正长身体了呢。”
郑兰兰三步并作两步,颇为气势地冲进去:“我不是说过别让孩子吃吗?禁食十四小时,禁饮八小时!你怎么不尊医嘱啊!想让孩子死是不是?”
郑兰兰一顿输出,语气也重,苏玉禾都有些懵,兰兰好强!
旁边的女人,应该是小孩的妈,转头看了眼她婆婆:“娘,现在你听见了吗?宏宏要禁食。”
她婆婆脸上看着不太服,但也没敢反驳:“好啦好啦,俺不喂就是了。”
苏玉禾看了眼宏宏妈:“你是孩子母亲?”
对方点了点头。
苏玉禾正了正神色,很认真地说:“你晚上多看着点儿,真别喂东西了。肠道不干净,手术吸噎到就严重了!”
苏玉禾问郑兰兰:“她们手术是明天上午?”
郑兰兰不知道苏玉禾问这个做什么,但她还是点了头。
苏玉禾看了眼孩子奶奶:“主刀医生是哪位?我等下去找老师说一声,这手术看看能不能排到下午。要是下午没空,就往后排。”
孩子奶奶不乐意了,努了下嘴:“医生,咋能换时间呢?不说话明天上午的吗?”
孩子妈也看向苏玉禾。
多住一天就得多花费一天,而且要做手术的事情,肯定是早做早放心。
这都排好明天商务交流,怎么能换呢?
还说下午没空就换到后天,要是后天再没时间呢?
她们当然不乐意了啊。
苏玉禾指了指孩子奶奶手上的鸡蛋糕,都被掰了大瓣儿了。
还有孩子嘴角粘着的一些零碎。
无一不说明,在前不久孩子吃了鸡蛋糕。
苏玉禾:“吃了东西,就得重新禁食,什么时候学会尊医嘱了,再手术。毕竟要是没做好术前准备,出来事情,谁都担待不起。”
苏玉禾冷着脸,说完扫了眼她们,叫上郑兰兰出去了。
郑兰兰有点没回过神儿,看着苏玉禾问:“手术真重新排了啊?”
“那不然呢?都吃东西了。”苏玉禾看了眼她,“患者家属不懂事儿,我们当医护的,还能不懂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