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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通明的奢华府邸中,一脸正气的张四维站在后院的凉亭里,听着府里的账房低声描述着各家粮商的损失。

账房态度十分恭敬,面色尚有几分焦灼道:“相爷,这样下去人心惶惶,只怕是要闹出大乱子。”

张四维不语。

面色微变。

只是背着手,抬头看着那星光灿烂的夜空,而周围是青砖琉璃瓦,金丝楠木雕刻的飞檐。

种满了奇珍异草的后花园中,还摆着几块昂贵的太湖石。

想当初。

只是将这几块奇石从太湖湖底运到这京城,便耗费了不知多少民力财力,而奇石嶙峋中。

几个蒲州张氏的家族子弟都垂着手。

眼巴巴看着。

等待着相爷下达指令。

老爷,少爷们身旁,还有十来个美貌丫鬟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单单从这些丫鬟的姿色来看,个个都是资质不俗的一等丫鬟。

夏日里穿着单薄的衣衫,垂着雪白的脖颈,那一双双纤纤素手中捧着茶壶,果盘,精致的糕点。

说起来。

这位大明代首辅家中可真是够奢华的。

当然了。

在万历十年这个年月,就别提什么清廉了。

其实从嘉靖朝中期开始,随着各路资本的兴起,海外白银大量流入,这大明的官场就不存在什么清廉了。

从各种渠道,主要是走私,流入大明的银子无法计算。

这官场还清廉的起来么?

到了隆庆年间,更是连大盐商的子弟都能入阁了,等于是将大明读书人身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扒了下来。

这块遮羞布是张居正亲手撕下来的。

或许张居正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的意思是,你们都别演了,与其暗地里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利益输送,乌漆墨黑的勾当。

不如你们干脆正大光明的拿吧!

本相爷可不管你们怎么贪,怎么腐,只要能解决问题,能给朝廷带来财政收入就行。

总比一直烂下去要好。

你们吃肉,给朝廷留点汤总可以吧!

可如今。

张四维面色一阵阴晴不定,开始在心中权衡着,这个沈烈的所作所为,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的。

“是他么?”

难道。

自己的那点心思被识破了?

一时间。

张四维竟有些想不明白。

“罢了。”

随着张四维长袖一挥,不再去思索这些费神的事情,而是稍一沉吟,便挥了挥手,让那十来个丫鬟退下。

又让护院看住了周围,张阁老便又打起了精神,向着家族子弟叮嘱了几句,对张四维来说。

这在他绚烂多彩的一生里不过是小场面。

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个时候。

张四维觉得没有必要再隐忍了,张居正都只剩一口气了,他女婿又能折腾起什么风浪?

“哼!”

随着这位大明代首辅发出了一声冷哼,向着账房和家族子弟们教训了起来,不管是谁指使那个沈烈。

冲着他,冲着山西会馆,冲着蒲州人来的……

都必须狠狠的收拾一番!

不如此如何能服众?

“冥顽不灵之辈!”

随着张四维脸色一沉,便在心中将这些年他亲手栽培的学生,翰林,御史的名单过了一遍。

很快便神情一宽,他觉得胜券在握。

“拿本阁的帖子!”

说着。

张四维脸色变得阴沉,低喝道:“去告诉他们……将声势造起来!”

翌日。

朝会。

当清晨的第一线曙光照亮了紫禁城,照亮了一尘不染的金水桥,燥热的天气,万里无云的景象。

当穿着华贵绛色衣衫的大人们,迈着四方步,一个个手持笏板,揣着弹章,精神抖擞的走进了午门。

正在打扫的宫女太监们便赶忙低下头,连同手持金瓜斧钺的御林军,也好似嗅到了非同寻常的气味。

一般来说。

当大人们精神格外亢奋的时候,就代表着……

这大朝会又要吵起来了。

时辰到。

文武大臣分成两班站好了。

当大太监冯保和一群大内太监,伴随着万岁爷的明黄色御辇落下,群臣山呼万岁之后。

预料中的反击便立刻来了。

随着礼官高唱了一声:“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立刻!

甘当张阁老马前卒的六科给事中,巡城御史们便纷纷迈步向前,从袖子里掏出了花团锦绣的奏折。

开始扯着嗓子叫嚷起来。

“臣有本奏。”

“臣也要奏!”

“臣参劾东厂千户,锦衣卫指挥同知沈烈八条大罪,其一,专权乱政,欺君藐法,无日无天,大负圣恩,大干祖制,大乱朝纲……”

“臣以户科给事中,承先帝之命,辅皇上为尧舜之君,是臣以自负忠直初心,并掌风纪……请陛下治沈烈之罪,为祸当诛!”

“臣附议。”

“附议。”

一时间御史言官杀气腾腾。

武勋皱眉。

皇帝失声。

可奏了半天,武勋队伍里没反应。

甚至于。

武勋之首的英国公张洵,压根没往这边看,气氛似乎有些诡异,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儿。

于是言官们举目四望,纷纷看向了武勋队伍中本应该属于厂卫的队列。

按规矩。

沈烈如今已经是从三品的武职,是有资格来上朝的。

可是定睛这么一看,群臣却纷纷愣住了,只见武勋队伍中,紧挨着指挥使张简修的位子上,却并未曾发现沈烈的身影。

人呢?

没来上朝?

直到武勋队伍中,以英国公张洵为首的武将们发出了几声轻笑,杀气腾腾的言官们脸又是一黑。

才发现自己这伙人太心急了。

人都没来就急着奏。

奏早了。

要治罪。

还要办成铁案。

那不得当场对质么,人都没来这是奏个什么劲呀!

“混账东西!”

一阵哗然过后,言官们火冒三丈,敢情白费了这么半天口舌,正主竟然不在场。

这一下子用力过猛了。

大人们恼羞成怒,纷纷咒骂起来:“大朝会也敢不来么!”

“启奏陛下,请治沈烈大不敬之罪!”

一时间纷纷攘攘。

这下子。

这个沈烈身上的罪名又加了一条。

无故缺席大朝会!

这个罪名可真不小了。

毕竟在这个党争的年月,十年前国丧期间,有人在家中偷偷喝酒这种鸡毛蒜皮的破事儿。

也是可以拿出来大做文章的!

喧哗过后。

终于。

端坐在御辇上的天子欠了欠身,向着张简修说话了:“爱卿,你是沈烈的上官,朕问你……沈烈身为从三品武职,为何不来上朝?”

却只见。

锦衣卫指挥使张简修不慌不忙,上前一步向着那御辇上的天子朗声道:“启奏陛下,沈烈奉旨赈灾,如今正在城外忙着调运粮食呐。”

旨意是陛下亲自颁发的。

您怎么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