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珩出征的第二日,齐王府便忙着归整物什,入住东宫。
若说自由,自然是宫外自由些,可宫里消息灵通,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也知道得快些。
苏瑾珩如今在外行军,纪言蹊是夜夜都睡不好。
军情隔三差五地就会进宫禀告一番,得信儿快些,纪言蹊多少也要宽心上几分。
隔三差五从前线传回来的军情,总体来说并算不得好。
韩伯立足青州数载,对水上作战的经验极佳,加之韩伯后头占领的荆州某地乃崇山峻岭之地,稍一布防便成了天然的屏障。
苏瑾珩领征的军队,虽说都是精兵无疑,但以前大多是陆地作战的、
如今到了水上作战频频出现不适,还未曾上战场便晕船晕倒了一大片,可以说是战斗力锐减。
好在苏瑾珩领军凶猛,眼下两军已成平分秋色之势,谁也占不着半分便宜去。
只是这般绞着,也叫嘉崇帝十分头疼。
一眨眼便是三月的光景过去,前线传回的军报依旧没有半分喜讯。
民间也对此忧心不已,还隐隐传出了些乱七八糟的流言。
“说是打了这般久,却半点进展也无,定是殿下一早就与那韩伯狼狈为奸,借以剿匪的名义,意图逼宫!”
墨英被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气得火冒三丈,一边与纪言蹊禀告着,一边对纪言蹊的行径表示控诉。
“太子妃,您在听吗?”
纪言蹊不疾不徐地以杯盖撇开杯中的茶沫,细细品了一口后又应声:
“听着呢。”
“殿下远赴青州,过的都是刀尖儿上舔血的日子,这些刁民却如此诬陷于他,简直不知所谓!”
得到回应的墨英又气了几分,“奴婢明日愿带侍卫前去镇压流言,还望太子妃应允!”
纪言蹊轻轻放下茶盏,“如何镇压?以暴制暴还是与他们讲道理?你明日若是前去,恐怕后日东宫心虚施暴镇压正义百姓的消息,就会传得满城皆知。”
“奴婢自然不会下重手。”
“你不会,旁人呢?”
纪言蹊淡笑着反问,“难不成,你真的觉得这样的消息是百姓自己传的?若没有有心人推波助澜,青州战况还不如菜市的白菜价格让他们上心呢。”
经纪言蹊这般一提醒, 墨英自然也清醒了几分。
的确如此,青州一战朝堂虽然颇为重视,可于京都百姓而言,只要没打到京都城外,与他们又能有何关系?
这般一想,墨英也知道此事不简单,于是皱着眉头满脸怅然。
“那可如何是好?难不成就放任这些人如此糟蹋殿下的名声?”
“自然不是。”
纪言蹊倒是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我们不仅不能行这镇压之举,还得将他们好生保护起来,免得被旁人钻了空子。”
纪言蹊的这个做法,墨英虽然不甚认同,但一想到苏瑾珩往日对纪言蹊的信任,还是没有反驳,顺从地点头应下。
“是,那奴婢明日就去办。”
“这事儿,轮不到咱们办。”
“啊?”
纪言蹊笑着起身行至书案前,一旁侍候的半夏立马会意地铺纸研墨,慢了一步的沉碧则选了支趁手的毛笔递过去。
“这天下是父皇的天下。皇庭之中,我等以臣为先,子媳次之。身为人臣,又怎可越俎代庖?更何况,女子不得干政。”
纪言蹊说着,一封信笺已然落定,笔墨未干,她也懒得再等,指了桌上的信笺,对墨英吩咐道:
“待信干后,将它封好,送到高府去。”
“高致轩高大人吗?”
“嗯。”
墨英点点头,也想清了其中的道理,“是,太子妃。”
高致轩早些日子调到了通政使司,虽瞧着只是个正八品的小吏,却是正儿八经的天子近臣。
这样的事情从他嘴里去告知给嘉崇帝,可信度自然是最高的。
更何况,高致轩初任通政使司,正是需要一个契机露脸的时候。
因此,如今纪言蹊将此事交于他去办,倒是实实在在的互利互惠。
高致轩得了纪言蹊的信儿,第二日便将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个传闻一字不落地转达给了嘉崇帝。
嘉崇帝闻之大怒,这事儿往小了说是市井传闻,当不得真。
可往大了说,那便是动摇军心,关乎国本!
是以,嘉崇帝当即派了刑部与高致轩一道彻查此事,务必要将背后推波助澜之人找出来。
刑部也好、高致轩也好,都算苏瑾珩的亲信,这一查顺藤摸瓜便查到了季王府头上去。
苏瑾临急着撇清关系,便立马着人开始清理自己安插在百姓中的暗桩,殊不知流言盛传之地早就让纪言蹊着人控制起来了。
苏瑾临这一动,无疑是将证据送到了纪言蹊手边,一群杀手被拿了个正着。
杀人被拿,暗桩们也意识到他们已经成为了苏瑾临的弃子,为求保命老老实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抖了个干净。
众人这才知道,苏瑾临一边暗中在京城中散播流言,一边私底下以银钱、军械等支援韩伯,一门心思地叫苏瑾珩“有来无回”。
得知真相的嘉崇帝勃然大怒,当即下令禁足洛贵妃,并将季王府满门收押,详查底细。
得了消息的苏瑾临万分懊悔,一方面是没想到自己多年心血竟被这些不起眼的棋子毁于一旦,另一方面则是恨毒了纪言蹊这一出连环计。
可笑他自幼熟读兵法,最后却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当真是面子里子都挂不住。
失了面子倒是不打紧,最主要的事,需得赶紧将后面的那些事儿料理好。
开玩笑,苏瑾临这些年来谋划甚多,手脚实在算不得干净。
换句话说,但凡是顺藤摸瓜地往下查一查,只怕都是砍头的大罪。
更别提他如今正值墙倒众人推之际,只怕是没有罪名,也要被人按上几分罪过。
是以,早早得了消息的苏瑾临,一狠心干脆一把火烧了季王府,趁着众人手忙脚乱救火之时,逃之夭夭。
纪言蹊在东宫内得到消息时,只淡淡地呷了口茶,平静道:“跑了,抓回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