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子纪言蹊请了京都里近来名声大噪的明德戏班,纪言蹊也不点戏,径直将折子递给了里头身份最高的一位夫人。
折子转了几转终是到了丁夫人手头,纪言蹊便笑:
“师母近来眼睛不适,不若请旁人代劳可好?”
丁夫人自然是听懂了纪言蹊的意思,笑着环视了四周一圈儿,视线最后落到了杭宛悦身上。
“不若请杭姑娘帮本宫瞧瞧?”
杭宛悦自是应下,拿了折子轻声将戏名儿念于丁夫人听了,最后点了一出《拜月亭》。
此举落定,纪言蹊便知道丁夫人是定下了杭宛悦,不由得心情大好,连带着《窦娥冤》都叫她看成了喜剧。
戏曲唱罢,赏花宴便该散了,纪言蹊作为主母少不得要好生相送。
相中杭宛悦的丁夫人心情也很不错,拉了纪言蹊的手笑道:
“王妃得空了记得来丁府小坐,前些日子瑜儿托人从江南捎回来了些小玩意儿,王妃若是不弃尽管图个新鲜。”
纪言蹊笑着应下,等到宾客送得差不多了,一扭头正好瞧见面色焦急的付相思,低声喊了声二嫂,又问:
“怎的了?”
“六妹妹不见了,大伯母正在里头找呢。”
付相思语气焦急,“大伯母的意思是等人都走了,请你也唤人帮忙找找。”
“别急。”
纪言蹊安抚了付相思几句,便着几个大丫鬟赶忙领人四处寻纪言芙去了。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雪蚕来报,说是寻到了纪府六小姐,听闻是走错了道,恰巧碰见殿下,便一道送回来了。
纪言蹊神色不变,只说晓得了,而后又欢欢喜喜地送走了纪家人,这才耷拉着脑袋回了知尘院。
前脚进屋,后脚送完男宾的苏瑾珩也进了屋,瞧见纪言蹊坐在罗汉床上,乐滋滋地凑了过来。
“今日可是累着了?”
“纪言芙找你做什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叫苏瑾珩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无事儿。”
“无事?”
纪言蹊瞥了苏瑾珩一眼,“难不成你也要告诉我走错道这样荒诞的理由?云杪阁与凭栏榭压根就不在一个方向,你告诉我如何能走错到云杪阁去?”
“婚事。”
苏瑾珩吃了瘪,又怕纪言蹊一怒之下就不理自己了,只能老实交代。
“为了她的婚事,纪言芙想嫁到乔家去。”
“婚事?乔家?”
纪言蹊疑惑不已,苏瑾珩只好叹了口气将原委细细道来,话还未说完,就感觉到纪言蹊轻轻挽住了他的手,靠在他肩上。
“何事儿都不晓得,你就敢答应?傻子。”
“左右她也不会太过为难我。”
苏瑾珩答,说罢他又犹豫了片刻才道:“不过,此事既然我答应了,就没有不去办的道理。蹊儿可有想法?”
“六妹妹是个性子极倔的人,她的事情谁也干预不得。”
纪言蹊摇摇头,“左右你不过透个信儿给乔家罢了,乔家有意无意便是后话了。”
苏瑾珩闻言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又听见纪言蹊说。
“夫君待我这般好,倒是叫我无以为报了。”
“蹊儿竟是不知如何报答我了?”
苏瑾珩闻言便是一笑,越发觉得眼前的媳妇可爱至极,“那过几日进宫请安时,替我多在皇祖母面前尽尽孝吧。”
“为人妻子,长辈跟前尽孝应是本分,如何算得上报答。”
“那我可得为我有一个这般贤良淑德的妻子而骄傲了。”
“你这是白日宣……”
说着说着,手便已探进了纪言蹊的衣衫里,吓得纪言蹊一个激灵,余下的话便被一个吻悉数封在了喉咙里。
酷暑席卷整个京都之际,畏热的纪言蹊大多时间都窝在屋子里头学着管家,管家什么的着实繁琐,府里大到人情往来用度,小到绣娘用的刺绣用线,都得了然于心。
纪言蹊对这些账目什么的着实颇为头疼,苦着一张脸叫苏瑾珩看得哈哈大笑。
有时苏瑾珩会抓了账簿与她讲解其中要领,有时候便直接劝她说:
“无妨的,府里产业不少,便是娘子不会持家,左右也挥霍不完,又何须如此怅然?”
听听,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纪言蹊哼哼着抱了账本就走,顺带还不忘骂上一句:
“财大气粗!”
大老粗苏瑾珩表示很委屈,遂唤了澄明进屋,让澄明娘子多帮衬着自家娘子。
除了看账本学管家,纪言蹊最大的事情便是进宫请安,自柳皇后的坤宁宫出来转脚又去了慈宁宫。
柳皇后便是不喜纪言蹊,但如今木已成舟,看在苏瑾珩的颜面上,也不会太过为难纪言蹊。
太后那边素日里冷清,纪言蹊如今去得多了,倒也渐渐熟识了起来,越瞧这小姑娘便觉得越顺眼,私底下还与苏瑾珩说他这媳妇选得不错。
苏瑾珩与有荣焉的客气了几句,面上却是俨然一副嘚瑟模样。
太后也没旁的爱好,就是喜欢礼佛,难得纪言蹊小小年纪也静得下心来抄写佛经,等到每月请安之日再送到慈宁宫去。
这日纪言蹊依着惯例送佛经去慈宁宫,路过御花园时正好瞧见了如今宫里风头正盛的嘉贵人。
嘉贵人便是礼部宋大人送入宫里的嫡女,这个凭借一己之力挽救了整个宋家的女子对纪家所出的齐王妃并无什么好感,三番两次当众不给纪言蹊好脸看。
但纪言蹊倒也无意与嘉贵人为难,毕竟当初是纪淮安落井下石在前,因此才种下今日恶果,怨不得嘉贵人。
纪言蹊可不愿与嘉贵人狭路相逢,于是便吩咐琥珀换条路去慈宁宫。
琥珀点点头,知道纪言蹊怕热便选了一条绿树成荫但颇为偏僻的小道。
拐过一座座小院儿,就在距离慈宁宫不远的地方纪言蹊又瞧见了一副熟悉的面孔——
樱雪公主。
在此处瞧见樱雪公主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樱雪公主身旁还有一位男子,男子与樱雪公主年纪相仿,瞧着打扮却并非宫闱中人。
皇城守卫森严,此人是如何混进来的?
又是什么身份?
这般一想,纪言蹊由不得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