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的这个夜,有些不太平。
苏瑾珩担心着纪言蹊,这夜没睡好。
平王和许惊庭记挂着第二日的秋猎,也没睡好。
于是乎,这夜便只有没心没肺的纪言蹊睡得香甜。
第二日,纪言蹊起了个大早,由着沉碧给自己梳洗完,墨英便传了早膳进来。
行宫的早膳都是大厨房里统一做好,再由各府奴仆各自去取的,墨英指挥着小丫鬟上了菜,又笑嘻嘻地报道:
“小姐,齐王殿下为您加了三道菜。”
“嗯?”
纪言蹊一愣,看向桌上的菜肴,的确超出了规定的菜品数量。
只是不由又有些奇怪,苏瑾珩加的几道菜,都不适合早膳用,谁人大早上的吃这般油腻?
墨英指了桌上的菜介绍到:“别湖翡翠羹,笙鲜白鱼,七宝叫花鸡。”
纪言蹊细细一揣摩,这才回过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三道菜连起来,可不就是“别生气”的谐音嘛!
亏得苏瑾珩有心,想了这样的法子来逗自己开心,想必也是听说自己昨日吃了柳皇后的排头,这才送了菜过来。
纪言蹊笑罢,旁边的沉碧还是没反应过来,墨英看着她云里雾里的样子,好心提醒了下这位未来嫂嫂。
“殿下这是请小姐莫要生气呢!”
沉碧这才反应过来,不由也笑了,又问纪言蹊:
“小姐可要回礼?”
“自然要回的。”
纪言蹊说罢指了内间的包袱,“裁块儿布给云澈哥哥送过去,哦,再包上七个铜钱。”
布、七,不气。
苏瑾珩收到纪言蹊回礼时,与纪言蹊的反应差不离,也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正在逗马儿的康王瞧见凑过来调侃了他几句,话还未说完就被苏瑾珩一拍马屁股送了出去,好在皇室子弟马术都是精通的,不然这突然一下窜出去非得给康王摔个狗吭泥不可。
康王好不容易控制住马,一勒缰绳回了出发点,跳下马后玩笑似的去抢苏瑾珩手中的铜钱。
苏瑾珩闪躲得快,虽然没叫康王碰着铜钱,却也撒了一枚在地上。
苏瑾珩淡淡地瞥了康王一眼,随后便弯了腰去捡铜钱,一旁看热闹的平王世子苏煜旻乐呵呵的连连拍手,高声嚷嚷:
“六皇叔要被五皇叔打屁股了咯!”
康王闻言赶忙重新爬上马跑了,平王瞧见自己调皮的幼子,笑着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赶忙唤内侍将小家伙带到平王妃那儿去。
闹腾的小家伙一送到了平王妃那儿,反倒老实了,坐在母妃身边眼巴巴的瞧着坐了一屋子的女眷,无聊的瘪瘪嘴。
嘉崇帝带着男子驱马入林狩猎,柳皇后则在行宫正门外的空地设了宴席,士族夫人们皆在这处等待自家主君狩猎归来。
年轻些的姑娘们,则可驱马入前头的豫林赏景。
豫林同前头的那片林子不一样,并无牲畜可猎,但风景极好便被作为了贵人们驱马赏景的地方。
纪言蹊自然是跟着各家千金赏景去了,否则跟着那些夫人端坐一个上午,恐怕她得无聊得睡了过去。
内侍牵马过来时,纪言蹊才晓得原来是要自个儿备马的,千金小姐们不如少爷们驭马之术娴熟,宫头的马儿大抵是驾驭不了的,所以大多都是自己带匹温顺的马儿来。
墨英倒也没想到这么细的事儿上去,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团团转。
倒是纪言蹊淡定得很,慢条斯理的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就往外走,看墨英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噗嗤一笑。
“无妨,你且跟我走就是了。”
到了出发点,内侍恭恭敬敬地牵了匹马儿出来,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
“朝华郡主,这是齐王殿下为您备好的马。”
纪言蹊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凝雪嘛!
意料之中的贴心之举,还是叫纪言蹊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扬唇笑了笑随手打赏了内侍些银子,拉着马便往前去了。
墨英一愣,随便牵了匹马就跟着纪言蹊走了。
豫林的确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纪言蹊最喜欢的是那片枫林,红灿灿的一片,似将天际都烧起来了似的。
可景致再美,也抵不住各府千金矜贵的身子,千金小姐们林子都还未逛完就冻得不行,嚷着要回宴会那头了。
纪言蹊反正是不乐意回去的,柳皇后端坐在上首,她自然得时时刻刻注意着礼仪形态,累也要累死了。
倒不如这处风景独好,怡然自得有何不好?
千金们三三两两地折了回去,纪言蹊也乐得清闲,驱马跟在女官后头走着,墨英就跟在距她一步之遥的后面。
等出了枫林,一行人除了女官便只剩纪言蹊和另外一位蓝衣女子了。
蓝衣女子衣着在一众千金里头算不得华贵,但搭配得倒是相得益彰,极为悦目。
年龄应当与纪言蹊一般大,但身量倒是比纪言蹊高上许多,髻间插了两朵栩栩如生的通草花,可见是个极重姿色又手巧之人。
纪言蹊侧头去看,正好撞进了蓝衣女子的眼里,两道视线相交,倒是蓝衣女子率先打了招呼,纪言蹊便跟着与蓝衣女子聊了起来。
蓝衣女子名叫杭宛悦,父亲是刚刚调任回京的杭大人,杭氏一族久居江南,初来乍到自然会被上流圈子排除在外。
杭宛悦性子豁达,不愿给自己添堵,所以也就看看景致躲个清闲。
杭宛悦不似纪言蹊记忆里水乡女子的温柔婉约,温和大气中带了些许爽朗聪慧,这个性子倒是对纪言蹊胃口。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回了宴席,纪言蹊才堪堪入座,惠嬷嬷就来请了她去柳皇后那儿。
纪言蹊一愣,乖巧应下,跟在惠嬷嬷身后走到了宴席的上首主位。
“臣女请皇后娘娘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纪言蹊礼未行完,就被一旁的惠嬷嬷伸手拦住了,随即便听柳皇后笑道:
“朝华不必行此大礼,总归日后都是一家人。”
柳皇后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叫纪言蹊一时有些吃不准柳皇后的意思,但也不好接话,只好故作害羞的低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