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择知站在纪言蹊的对立面，手执寒剑，神色之中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羞愧。
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般久，久到纪言蹊都以为他不会再回答自己了，才听见纪择知轻轻地应了声。
“是。”
即便是早就猜到，但当答案就那般平铺直叙地摆在纪言蹊面前时，她还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这个答案叫她只觉浑身都泛着冰霜般，寒冷得叫人直哆嗦。
许是不愿瞧见纪言蹊这般疏离的目光，纪择知略略撇过头去，劝到：“事到如今，五妹妹还是让我将他带回去交差吧。”
纪言蹊知道，此刻和纪择知硬碰硬是极为愚蠢的行为，于是干脆膝盖一弯径直跪在了纪择知面前。
“大哥哥，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晦涩的月色下，纪言蹊身影单薄地跪在那里，眸中的光彩如同摇曳的烛光，几经挣扎，最后还是泯灭于肆虐的狂风中。
那双素来灵动的双眼，如今却好似迟暮老人一般，再也瞧不见一丝一毫的波动，好似这万千世界再也无甚叫她心动的了。
“云澈哥哥他……即便从来不在我面前摆架子，可骨子里却是个很骄傲的人，他可以死，却不可以死得没有尊严。不管我此生是否能够同他在一起，我都希望他永远都是当年那个梨花树下，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大哥哥，我不怪你了，不怪你对我欺骗、利用、伤害……”
说着，纪言蹊缓缓弯下腰身，俯在地上低声哀求到：“只求你，留他一个全尸吧。”
纪择知有些为难的看着纪言蹊，纪择知乃习武之人，即便不近苏瑾珩的身，也能听出他早已没了呼吸。
他重伤至此，自然是不可能分得出旁的力气来诓骗于纪择知的，但可思考良久后还是紧握手中的剑柄，“五妹妹还是莫要为难我了，四殿下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讲道理行不通，纪言蹊干脆拔下髻间的珠钗，将那尖锐的珠钗抵在自己脖颈之处，略一施力钗尖便没入了几分。
鲜艳的血液顺着脖颈流下，落在衣襟上好似一朵朵盛开的红梅，妖冶又刺眼。
而纪言蹊猩红的双眼里隐隐有水雾弥漫其中，好似感知不到身体上的疼痛一般，继续言语道。
“求大哥哥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圆了妹妹的心愿。妹妹自会想法子，不叫大哥哥为难的。”
马蹄声再次响起，纪择知为难地蹙起眉峰，最终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到：
“前面有一处山崖，我会说你们落于崖下了。你带着他，往相反的方向走。”
好不容易得到首肯的纪言蹊，忙不迭地又给纪择知磕了一个头，而后便扶起苏瑾珩往前走去。
纪择知目送他们离去，复又叹了口气，动手清理掉了地面上留下的痕迹，重新蒙上面巾往山崖处飞去。
再说另一头，云烈瞥了眼床上沉睡的姑娘，撑着下巴叹了今天的第一百次气。
事情还得从两天前说起，那日他回英霆院带了些随身之物就驱马往西州城方向赶去，结果哪晓得他还未出城，他的马儿便在街上误伤了个姑娘。
云烈的马乃是战马，不仅性子烈，武力值也是杠杠的，这不，这一下差点没把人姑娘给踩死。
云烈虽说向来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人，可也不是那等知恶故为的人，于是当下也只能搁浅了出城计划，先行将那受伤的姑娘送至医馆。
结果下马一看，居然还是个熟人，叶满星。
也是，只有叶满星这般大大咧咧的女人才会在路上横冲直撞。
云烈本以为应当当天就能出城的，结果哪晓得叶满星一躺就是整整两日。
云烈心里有愧，怕叶满星真出个什么意外，换了一拨又一拨的大夫，可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答案。
伤得不重，并无性命之忧。而至于为什么一直昏睡不醒，大夫只道是这姑娘太累了。
是有多累需要睡上整整两日，是猪吗？
云烈本能的吐槽。
吐槽完叶满星，云烈便想起了纪言蹊，也不晓得她这一路顺不顺利。
这般想着，不免又叹了口气，正感慨着就听闻阿六惊呼了一声，“少爷！叶姑娘醒了！”
“醒了？！”
云烈从位置上弹起，忙不迭地往医馆内间跑去，果不其然一进门，就瞧见叶满星眨巴着眼睛坐在床上，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我这是怎么了？”
云烈没太多心思回答叶满星的问题，满心满意都是想着叶满星醒了自己便可以找纪言蹊去了，于是简单扼要地回答了几句，就忙不迭地问：
“既然你已经没事儿了，那小爷便先走了。医药费我已经付过了，你且好好住着就是。”
虽然云烈回答得简洁，但叶满星还是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感情是自己在路上被这厮的马给撞了！
秉持着吃什么都不能吃亏的态度，叶满星笑眯眯地抓住了云烈。
“云少爷，你有重要的事儿要办，小女子自然是不好绊着你的。但是您看看，我这虽然医药费是解决了，可是我还要吃喝呢？还有我这样也没办法做工了不是？还有……”
云烈算是听出来了，这鬼丫头无非就是要钱嘛，何必绕这么一大圈？
左右自己最不缺的便是钱了。
于是他也无心与她纠缠，径直开口，“你要多少？”
叶满星慎重的思考了下这个问题，依着她对自己伤势的判断，大抵不出七日便可痊愈，但这位爷也不像缺钱的样子，所以稍微多加点也没关系吧？
这样想着，叶满星极不客气伸出了一只手指，刚想说“一贯钱”，就听见云烈十分豪气地应了下来。
“十两银子？没问题，阿六，付银子。”
叶满星想，自己看云烈的眼神一定充满着崇拜，整个就一财神爷啊！
接过银子正打算往怀里揣，叶满星便听见阿六小心询问到：“少爷，咱们还去西州吗？”
“自然要去。”
“你们要去西州？”叶满星闻言眼睛一亮，条件反射地拉住了云烈，“能带我一程吗？我保证不添乱！”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