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后,新年便算是过完了,宁远书院为了方便学子们下场,在放榜前都是不开学堂的。
与此同时,正逢外邦来朝之时,街道上时不时都能瞧见奇装异服的外邦人。
纪淮安知晓外邦人大多都是不好相与的,于是便又多加了些人手将纪府围了个严实,还明令禁止家中女子出门。
因此等到纪言蹊她们再次出门时,已是春闱放榜了。
纪言锦他们这些姑娘家都是在马车上待着的,说是出来看榜,倒不如说是出来透透气的。
只有纪言蹊,跑得比纪择谦本人还快,还一个劲儿地催促纪择谦:“二哥哥,你快些呀!”
纪择谦无奈地摇摇头,拨开人群缓缓往里靠拢,结果还没到呢,便听见人群里传来纪言蹊开心的叫声:“啊!二哥哥中了!二哥哥中了!”
兴奋地回过头,纪言蹊一头撞入了个带了些许风露味道的怀抱里,来人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人群拥挤的缘由,竟是一把紧紧抱住了纪言蹊。
那人的怀抱不似齐云澈的那般温暖,反而冷冰冰的,纪言蹊大惊,伸手就去推那人。
可他却像如一块铁一般佁然不动地站在那里,那人比纪言蹊高出许多,以至于被紧紧抱在怀里的纪言蹊一丝一毫地光线都瞧不见。
“你放开我!”纪言蹊真是急死了,早晓得她就不该跑这般快,这若是叫其他人瞧见了,她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没想到纪言蹊推了半天不见效果,反倒是这一声有了动作,那人松开手后退了一步。
纪言蹊恼得很,正想破口大骂,一抬头却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方才那些抱怨的话语便这般被堵在了嗓子眼,过了许久才疑惑地唤了声:
“大牛哥?”
“跟我走。”
许惊庭不由分说地拉住纪言蹊就要往外走,任凭那纪言蹊如何挣扎也没半点松懈,纪言蹊情急之下只好解了披风丢下。
纪言蹊虽然晓得许惊庭不会伤害自己,可这样的许惊庭的确让她心慌。
走出人群,许惊庭带着纪言蹊径直走进了旁边酒楼的一间厢房中,直到入了房间这才放开纪言蹊的手。
“大牛哥如此就不怕伤了言蹊的名节吗?”
“对不起。”
没想到许惊庭道歉倒是个快的,叫纪言蹊一时不晓得该如何接话,正郁闷着,她又听许惊庭这样说着。
“我要成婚了,和品国公府的大小姐。”
毕竟许惊庭告诉自己的是喜事,纪言蹊也不好继续同他置气。
况且拖了这么些日子还未祝福于许惊庭,确实也是自己不对,于是便挂了笑脸,“前些日子我去寺里祈福时正巧碰见了侯爷夫人,早就知道大牛哥要娶妻了。还听闻嫂子是个极好的姑娘,言蹊这便恭喜大牛哥了。”
“你说什么?”
“我说恭……”
纪言蹊话还未说完,便被一股强大的推力抵在墙上,这动作来得太突然,以至于纪言蹊好一会儿都恍惚着,回不过神来。
等眼神再次定焦时,映入眼帘的是许惊庭暴怒的脸。
纪言蹊刻意撇开脑袋,“大牛哥,你这是做什么?”
“纪言蹊。”许惊庭咬牙轻笑,眼眸里全是迸溅的火花,伸手擒住了纪言蹊的下巴,“你到底还要预备装多久的傻?你别告诉我,我的心意你点滴不知。”
“大牛哥,你……”纪言蹊不禁一愣,半晌接不上话来。
许惊庭的心意她到底知是不知?
知道,却又不知道。
她曾经有过几分猜测,但却被许惊庭的三言两语给打发了过去,于是她便好似逃兵一般的选择了相信。
相信他们之间感情的纯粹,因为她不想徒增烦恼,也因为她的以己度人。
“好啊,就算你不知道,那我今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
许惊庭说这话时,和纪言蹊靠得很近,近得纪言蹊都能感受到他衣物上传来的炙热之感。“我心悦你,纪言蹊。这句话,我他妈憋得快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纪言蹊怕自己的话太过直白会惹怒了他,于是她不得不善意地提醒道:“大牛哥,你已经快成亲了。”
“这桩婚事只是长辈们安排的,我并非心悦于她。只要你愿意,我就去退了婚事,以后我也不会再娶,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许惊庭!你清醒些好不好!我不是你逃避婚事的借口!”
纪言蹊又推了许惊庭一把,许是对方这会儿无甚准备,被她这一下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不是,你从来就不是借口。一直以来……你都是理由。”许惊庭的眼里,有一种近乎悲悯的伤痛。“你是我逼着自己优秀的理由,是我拒绝他人的理由,也是我……执意回京的理由。”
纪言蹊撇过头去,强迫自己狠下心来,“我不喜欢你,一直以来都只拿你当哥哥。”
“不喜欢又如何?”许惊庭的面色几乎沉得滴得出墨来,“感情是培养的!与其嫁给那些你素未谋面的男人,你何不嫁给我?至少,我们彼此熟识;至少,我们之间还有过情谊;至少,我会毫无保留的爱你。”
“我有喜欢的人了,是齐云澈。”
许惊庭上前几步扼住了纪言蹊的手腕,怒意翻滚,连带着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他齐云澈凭什么!一介皇商之子,他能给你什么!”
“感情之事,本就很难参破不是吗?”
纪言蹊倒是这次并未挣扎,而是莞尔一笑,抬头看向了许惊庭。
“就如同我之于你,我能给你什么?即便你不说,我也晓得品国公府大小姐与我之间的差别,她能给你品国公府这个强大的岳家支撑,她能让你在泊渊侯府站稳脚步,她能给你带来的资源与好处不计其数。最重要的是,她喜欢你。”
“你就这般喜欢他?你们不会有结果的!”许惊庭知道,纪言蹊说了这般多,不过是在劝自己放弃罢了,于是便更觉苦涩,“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喜欢就是一种感觉,你若要我单独拎出来说,一时我还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于你。”
纪言蹊无意再与许惊庭纠缠,干脆豁出脸面不要了开诚布公地说出来: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喜欢他的一切,好的也好,坏的也罢。若是有一天真如你所言,我们不能在一起,那么于我而言,今生天下再无良人。”
听了纪言蹊这般言语,许惊庭好似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般,忽而捧腹大笑,眼泪也终于挣脱眼眶的束缚滚落。
“今生天下再无良人……好一句今生天下再无良人……”
许惊庭笑了许久才停下来,眼眸里满是凌人的冷芒。
“纪言蹊,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所作所为的。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是我的理由了,再也不是了。”
许惊庭就这般,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笔直的身影在微光的勾勒之下,丝毫不染这春光的明媚,反而苍凉至极。
终于,他一身孤寂的消失在了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