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陆府这天,纪言蹊一大早就被丫鬟婆子们架起了床,折腾好半晌才送到春晖院去同纪老太太请安去了。
纪言蹊到的时候,纪择谦和纪择行早已到了,在花厅里坐得端正。
纪择谦还是惯常的深色长袍加身,而纪择行则是一身蓝色衣袍,两人面容皆是不俗,凑到一起倒也赏心悦目。
意识到自己到晚了的纪言蹊不免有些心虚,讪笑着同大家伙儿行了礼,纪老太太许是瞧出了她的尴尬,出言解围说:
“瞧我们五丫头便是用了心思妆扮的,今儿个啊,全靠你给祖母撑场面咯!”
“瞧祖母这话说得,可偏心得很呢!”
“二哥哥说得极是呢,感情姐姐是仙女下凡,我和二哥就不是翩翩少年郎了?”
这一番插科打诨下来,纪言蹊方才心里的不适也一扫而光了,努了努鼻子故作骄傲地挽住纪老太太的手。
“祖母就是疼我,你们就羡慕吧!”
纪老太太被三个孙儿逗得哈哈大笑,祖孙四人又聊了几句才出发上了马车。
陆家世代官宦,虽然在这权贵遍地的京都不敢居贵,但在书香世族中却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纪家虽然也自称书香世家,可相比陆家到底是根基太浅。
陆家的儒雅之气是显而易见的,单从家中的摆设就能瞧得出来,不显山不露水,却极有韵味。
纪老太太的父亲曾是正二品的文官,早几年因病去世,如今纪老太太母亲林氏还健在,被尊称为老太君。
纪老太太的长兄,官场人士都尊称其一声“陆阁老”,几年前从官位上退下来后,就和妻子吕氏云游去了。
夫妻俩很是宠爱纪老太太这个妹妹,所以连带着侄子陆兴彦也非常敬重纪老太太。
陆家如今的家主是纪老太太的大侄子陆兴彦,官及三品,虽然比不得祖父和父亲的荣耀,却是如今陆家官阶最高的。
陆家十分亲切地接待了她们,上至太老爷太夫人、下至孙子辈儿的主子都到了个全,由此可见纪老太太在陆家的确颇有地位。
陆家的家规是祖传的老宅里只留嫡长子,余下的子嗣待到婚嫁之后便分家出府,所以偌大的府邸里正经主子倒也不多。
大致认识了一番后,几人便一一请了安,然后又恭敬地奉上礼物以表心意。
陆阁老这还是第一次瞧见自家妹子带小辈回家,心里一高兴送了不少珍奇的玩意儿给他们。
阁老夫人打从心眼儿里敬重丈夫,一向和丈夫的胞妹纪老太太极为亲近,这次也少不得送了几件好东西给他们。
纪老太太看了也不客套,唤来王嬷嬷也拿了匣子好东西,送给了陆家的几个小辈。
接着纪老太太带着三个孩子去老太君的院子请完安后,便同陆阁老夫妇一并留在了老太君的院子里聊天,将纪择谦他们几个小辈则遣去了花园同陆家几兄妹玩儿。
陆家里纪择谦他们这一辈的孩子大多都已婚配,如今还留在家里的只有五个孩子。
分别是陆兴彦的嫡长子陆千博,如今正值壮年,已入仕途,膝下还有两个孩子。
许是年纪稍长的缘由,陆千博表现得极为内敛沉稳,纪家的几个孩子中只有纪择谦勉勉强强还能同他搭上话。
陆兴彦的嫡七子,陆千辞。
虽是家中幼子,陆千辞却毫无浮躁之感,一身的书香之气加之干净英俊的皮囊,倒也算得上是个翩翩公子了。
陆十小姐陆予凤,是陆兴彦四弟房中嫡出的姑娘,早些年跟着父亲居于外地,因着这几年其母身子不好,才被送回京都寄养在了陆太夫人膝下。
余下还有陆家年幼的两个姑娘,陆予筝和陆予晴。
陆予凤性子沉稳却少了些生气,但常年被金尊玉贵养着的她出手倒是大方的。
她不如陆兴彦膝下的几个孩子生得精致,但给人一种很老实的模样,许是眼角有些下拉的缘由,不笑时显得有些凶悍。
因此导致纪择行有些害怕她,每次瞧见陆予凤都要往纪言蹊身后藏。
纪言蹊只好笑着同陆予凤解释,“家弟年纪尚幼,素日最是怕见生人了。”
陆予凤倒是不置气,摸了几个金裸子塞到纪择行手里,“别怕,日后整不好我们还得时常打照面呢!”
听着陆予凤这一口别致的北地口音,纪择行倒是不怕了,轻声唤了句“十表姐”。
小辈们打过照面后,少年们便跟着陆千博一同去了欲棋轩,而姑娘们则由陆予凤领着继续逛起了花园。
相比于小辈们这边的尴尬气氛,陆老太君的院子里则洋溢着一种悲伤的气息。
说起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些事来,纪老太太哭红了双眼,阁老夫人在旁侧拉着纪老太太的手安抚着,陆老太君则愤怒地摔了茶盏。
最后,还是陆阁老的一句“斯人已逝”安抚住了屋里的三个女人,接着他便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扯到了纪老太太带来的几个孩子身上。
陆太老爷起了这个头,纪老太太便来了兴致,其实她这番来也有意为纪择谦和纪言蹊相看相看陆家的适龄孩子。
只不过她话还没说出口,便听见陆老太君开了口,“那三个孩子都婚配了吗?”
“没呢,择谦这孩子明年就下场了,我们这做长辈的也不想耽误他功课。择行年纪尚小,所以也还没开始考虑呢。”
纪老太太笑了笑,抿了口茶继续到:“言蹊再两年也要及笄了,女儿也正准备多给她相看几家呢!”
陆老太君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陆太老爷和肖氏,“咱们家的七小子和十丫头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吧?”
“母亲说得正是呢。”肖氏笑着接过话来,“媳妇本想着年后便开始给千辞说亲的,只是予凤毕竟是四弟家的姑娘,媳妇总不见得能越过她亲生爹娘去吧?”
“嗯,这事儿回头吾儿你且写封信送与你四弟,这姑娘的年纪若是拖大了,日后便不好议亲了。”
陆老太君略微思忖了片刻,扭过头同陆太老爷交代了一句,复又同纪老太太聊了起来。“茉儿回头也问问择谦的意思,这孩子自小没了爹娘也是个命苦的,予凤虽然比他大上一些,可我瞧着倒是合适的。”
陆予凤前几年正该议亲的年纪却正好撞上了曾祖父作古,因此守了两年孝,如今年岁本就算是个大姑娘了。
纪老太太觉得,陆予凤虽然年纪大了些,可好歹是放在老太君身边养大的,想必也是个不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