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认知,让纪言蹊的胸腔里滋生了一种奇怪的共鸣,一想到这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无时无刻关心着自己的安危,心脏就暖烘烘的。
这样想着,纪言蹊从车厢里翻出了她本打算送与白家的糕点盒子,掀起车窗的布帘,将食盒递给了跟在车旁的那名侍卫手上。
“这个食盒还麻烦侍卫大哥交于许公子,就说言蹊谢谢他,他的恩情必将铭记于心。”
侍卫赶忙接过食盒,笑道:“纪小姐客气了,小人一定将这食盒转交于公子,想必公子一定极为高兴。”
纪言蹊笑了笑没继续深入这个问题,转而和白雪消交代了几句,免得到时候回府她泄了底。
好在两人回府后,纪家除了纪淮安说了两句“因公事未曾到场”之类的客套话,其他人少有过问她们为老爷子贺寿之事,这一篇也就这样揭过去了。
齐云澈的回信是半夏交于纪言蹊手中的,风格还是一向的言简意赅,只有三个字。
他问:那你呢?
那日他们写下了整整两页信纸,他却只回了这一句。
虽然好像同其中的好多话都能作为回答,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知道这句话他是说与谁听的。
她说,大家都很想你。
他便问,那你呢?
除了纪言蹊,那日其他写信的人都被无视了个全,纷纷表示有些牙酸。
但是纪言蹊很满意呀,抱着一张信纸乐了整整一夜,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将方才许惊庭带来感动抛之脑后了,满心满意都只有那个芝兰玉树的少年。
而此刻的泊渊侯府,老侯爷愤怒地将桌面的物件儿拂之于地,名贵茶盏顷刻之间碎成一片狼藉。
“孽障!给我跪下!侯府的护卫队也是你能随便调动的吗?若不是你母亲的院子走火,还没人能发现你竟如此胆大!”
许惊庭神色如常的瞥了眼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许惊铭,一掀衣袍毫不犹豫地径直跪了下去,破碎的瓷片混合着滚烫的茶水划破衣袍,深深地扎入血肉之中。
尖锐的疼痛自膝盖缓慢地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处,血液顺着伤口涌出,在地面晕出一片红色的印记。
可许惊庭却半点眉头都不曾皱过,而是挺直腰杆目不斜视地看着老侯爷,语气恭敬中又带了几分淡漠。
“父亲息怒,孩儿知错了。”
许惊铭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盏,笑着递给老侯爷,开口劝慰:
“父亲莫要生气,左右母亲院子里也无甚大碍,着实不至如此惩罚二弟。想来无非是少年懵懂,对小丫头片子生了情愫罢了,倒也是好事一桩,二弟也快到该说亲的年纪了。”
老侯爷一听这话更气了,那商贾人家的女子也配踏入他侯府的大门?
痴心妄想!
就是做妾也是不够格的!
“趁早给我断了心思!我看他就是被那些小门小户的狐媚子给勾去了魂,行事颠三倒四,半点大户之家的风范也没有!
这些年的书都白念了不成!
也罢,今晚你便在这儿跪着,什么时候清醒了,再同你母亲赔礼道歉去!”
老侯爷留下这么一番话,随之便甩袖而去,许惊铭见目的达到也不耽搁,唤来了几个奴仆守门,自己也就大摇大摆地回了院子去休息。
夜里寂静,静得许惊庭都能听见血液滴落地板的声音,明明身上的伤口疼得像是窒息一般,可他却半点感觉不到。
他的脸上瞧不见希望、也没有波澜,周身独独留下一片死气,还有胸腔里翻滚着的滔天怒意。
他怪,怪自己羽翼未丰,怪自己思虑不周,怪自己冲动行事。
他恨,恨主母的蛇蝎心肠,恨长兄的火上浇油,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想,还好老侯爷只知道他搭救了白府的大小姐,还未曾关注到纪言蹊,否则怕是莫名给纪言蹊惹了祸事。
言蹊,再等等我吧,再等等这个无力反抗的我。
总有一天,我要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迎你入门。
……
齐云澈归京的那日,纪言蹊正巧碰见了几日未见的许惊庭。
许惊庭好似清瘦了些,一袭白色长袍衬得那张脸毫无血色,在侍从的扶持之下缓步往学堂走来,身边还跟着个年纪相仿的女子。
看着许惊庭那颇为怪异的走姿,纪言蹊不禁皱了皱眉,瞧着时辰尚早学堂里还没什么人在,便小心地凑了上去。
“许公子安好。”碍于有旁人在,纪言蹊如是唤道。“你这……可是身子不适?”
“无碍。”
许惊庭一见是她,便淡笑着推开了侍从的手,“左右不过是前几日不慎受了些皮外伤,纪姑娘无需挂怀。”
“嗯,还是多注意些的好。”
纪言蹊话音刚落,便听见许惊庭身边的女子开口询问:
“这位是?”
许惊庭朗声为两人互相引荐,纪言蹊这才晓得那位女子原来是许惊庭的妹妹许倩琳。
许倩琳虽说只比纪言蹊年长岁余,却生得格外成熟,狭长的柳叶眼上方有一颗痣,嘴角总是带着些上扬的角度,便显得格外风情。
虽算不得美艳,却是十足的端庄华贵。
泊渊侯府的嫡出小姐,又是侯府唯一的小姐,自小都是受尽宠爱的。
奇怪的是,她却与自己的嫡兄不睦,反而跟庶兄更亲近一些。
外人都说是她单纯好骗才会这般,可纪言蹊瞧着,这姑娘眼睛里总是透着股精明,定是不好骗的。
“纪姑娘好,若不嫌弃的话,我唤你纪妹妹可好?”
“自然是好的。”纪言蹊客气的报以一笑,随之改口称:“许姐姐。”
许倩琳笑笑,亲热地拉住纪言蹊的手,说了几句“日后多多来往”之类的话,便赶回自己的学堂上课去了。
学堂里人一多起来,纪言蹊也不好再跟许惊庭说什么,忍不住又叨叨了几句“好好休养”什么的,就也规规矩矩地回了位置。
纪言蹊刚刚落座,便听见旁边传来几个小丫鬟的议论声。
“哎,你这般急急忙忙地是要去哪儿?”
丫鬟甲拉住了急急忙忙的丫鬟乙,好奇地问。
丫鬟乙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别说了,听说齐公子回来了,许多人都跑去桥上看人去了。我家小姐刚刚趁我不注意也跑去了,我得赶紧看着去!若是她被人挤得绊倒了,或是磕着碰着了,我这小命儿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