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韵一直保持着立在床边的姿势不变，盯着窗外的世界，那些和她一样的病人发呆，不知想什么。
蓦地，从外面看见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乔寒从她的窗户外面走过，身为特殊的职业，她有超乎常人的敏锐，几乎是同一时间察觉到了别人的目光。
她扭头看过去，看见窗户边的宋韵。
宋韵瘦了很多，昔日圆润幼态的脸都消瘦下去，吊着大大的黑眼圈，双目空洞没有神采，她静静立在那里，周身被一种消极压抑的氛围所笼罩。
乔寒不动声色，看了眼她窗户的方向，发现那是病房。
与初见的相差太多，乔寒心中怀疑，走到她窗户前，见她还在发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宋韵？”
宋韵缓过神来，看着眼前这张长得正气凛然的脸，跟宋至信是同样的风格气质。
她在记忆里搜索初见这个女人的称呼，压下心里对交流的厌恶，艰难扯出个笑来，“乔姐姐。”
乔寒看了看四周，“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韵说：“我来治病。你呢？”
乔寒微顿，没再深问她的病，说：“我哥哥也在这里，他是个病人。以前他的职业，是对付娄爷等人的。任务中受了些创伤，就生病了。”
宋韵点点头，没说话。
她没什么跟人交流的欲望。
乔寒又继续说：“我听说你小叔的事了，节哀。”
话音刚落，乔寒就看见宋韵露出个冷笑，那笑容森然得很，十分瘆人，很像张尔成在想坏主意的那样，她再次愣住，觉得这两人不愧是一对。
宋韵冷声说：“他的事乔姐姐不是最清楚吗，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跟我说什么节哀。”
乔寒听出了她话里的敌意，她声音微沉：“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宋韵回过神来，又恢复了正常的态度，“三叔怎么死的呢。你一定非常恨我小叔吧。”
乔寒微微一笑，是释怀的，道：“生死有命，我们出任务的时候都做过回不来的设想。宋至光畏罪自杀，我再恨也没有意义。对于阿信来讲，他为正义牺牲，这是光荣的。”
宋韵哑然。
见乔寒是这样的心态，她心里有一种很难言说的自卑，觉得自己跟人家比起来，真的一无是处，还阴暗极端。
就好像在一个比自己优秀很多的人面前那种自卑。
宋韵于是不说话。
乔寒说：“我之后会致力于清扫娱乐圈，圈子里很多明星无辜丧命，大部分用抑郁症掩盖。是不是还不知道，这其中身为娱乐圈资本的张尔成也会继续提供帮助，他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你很幸福。”
“我先走了，祝你早日痊愈。”
“等等，”宋韵叫住她，问：“张尔成在云城，是怎么把你救出来的。”
“他没告诉你吗？”乔寒想了想，认真说：“我们在云城生死一线，从阿信暴露后，娄爷每天囚禁我。最后那一次行动，他其实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干净，但他没有，他带了赵云和很多人杀进去了娄爷的老窝。”
“那次我伤的很重，但他更重，他为了保护一个人质，差点儿死了。在回程的途中，他伤口发炎，起了高热，当时医疗手段有限，我们都以为他活不了了。但赵云说……顾远航跑了，还去了海城，你也跑去了海城。”
“然后他担心顾远航是去找你的，他坚持下来了。伤还没好，又跑去海城，这是个奇迹。”
宋韵没说话。
乔寒笑着安慰她道：“如果他当初没有选择以无名的身份进入顾家，他会是比阿信都要出色的正义人员。他的心志非常坚定，你们能擦出火花，一定也有相同的地方，所以你一定也能很快痊愈。”
宋韵愣愣看着她，只觉得她的笑容太刺眼。
明明她也受过很多苦难，为什么还能这么积极向上，而张尔成却说自己身上没有任何积极的点。
那种厌恶的自卑感又浮了上来，还是因为她不够强大。
宋韵压了压心绪，说：“你要查娱乐圈的哪一个人？”
这也不算什么机密，她不说，张尔成肯定也会告诉宋韵，所以乔寒没有隐瞒，她从身上摸出一张照片，“这个女人，赵曦。”
其实宋至阳也要查，但考虑宋韵和这个人的关系，乔寒没说。
宋韵看了一眼，就把赵曦的脸记住了，然后说：“再见。”
乔寒收起照片，转身离开。
宋韵陷入了沉思，她的确知道张尔成大多数时候是正义的，而他的心志坚定，也正好诠释了他几乎疯魔一般的爱情观念，他偏执到有了她一个人，就宁愿死也不会再碰别人。
他也同等的要求她，除了他，别的男人都不应该入她的眼，否则他们就一起去死。
宋韵想要见血，对付张尔成么，她虽然恨，可到底还是不忍心。
他如果活着，还能帮助抓到更多娱乐圈的恶人。
宋韵一直站着，心里的思绪来来去去。脑子里都是乔寒的那些话，很不明白，明明张尔成心里是有她的，但为什么又会走到今天的局面。
宋韵表现得极其正常，医院的人送来了中饭和午饭，她都认认真真的吃完。
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又要疯了。
宋韵躺在宽大的床上，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在死死克制着病发，忍得身上都出了虚汗冷汗。
当医院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所有病人的房门都被紧锁时，那个钟声像是一只小锤子，敲碎了宋韵脑子里紧绷的一根神经。
她从床上翻身起来，将病号服换下来，随即走到窗户边，轻轻将窗户推开，不再克制后，身上的汗水渐渐消失。
宋韵轻而易举翻过了窗户，躲开医院里半夜巡视还有没有精神病人没回病房的保安，绕到医院后面，对着高高的围墙，跟跨个坎子那么容易翻了出去。
从医院翻出来，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常人，走入了黑夜中。
脑子里浮现的是白天乔寒给的照片上，赵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