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张尔成需要外出,赵云都永远是在他身边的。
可眼下他却在这里。
宋韵脑子里闪过什么,还没来得及抓住,肚子传来的阵痛就将她思路截断。
她双手捂住肚子,脸色疼得惨白,额上浮出大滴大滴的汗珠,滚滚而落。
她想对车里的赵云说什么,但赵云顶着那一头的绿帽,眼光很凶,只一瞬不瞬盯着她没有动作。
高阳飚动作迅速的将宋韵打横抱起,正要离开时,树林里却又蹿出个人影来。
张尔成的秋衣外套上沾了几片枯叶,头发凌乱,额头上和脸上全是汗,裤子鞋子也都沾满了泥土,他大步冲上来,在高阳飚没反应过来前,从腰后掏出一把黑洞洞是手木仓。
“把人给我。”他咬牙沉冷开口,同时扣动了扳机。
高阳飚一动不敢动,将宋韵推到了他那边。
张尔成迅速搂住宋韵的腰身,他没有低头看她一眼,但能感受到她纤细的身子在他怀中颤抖得厉害。
他一手搂住宋韵,一面慢慢挪向赵云那辆车,手木仓却还一直对着高阳飚那边。
挪到车边,张尔成双眼充血变得绯红,眼白上都布满了血丝,他对车内吼道:“你他妈给我下来!”
赵云顿了一秒,拉开门下车。
他脚才站在地面的瞬间,张尔成狠狠一脚踹在他膝窝,他不受控制往后倒退几步,又跪在了地上。
张尔成把木仓一个翻转,扔在了车里,双手抱住宋韵往车里拖,他几乎是连推带扔将她从驾驶座直接推到了副驾驶,旋即以最快的速度上车,猛踩油门径直倒退,一个甩尾漂移,汽车往后咔嚓挪移,又一手打动方向盘,将油门一脚踩到底,汽车如利刃般冲刺了出去。
将身后一片混乱丢下。
车速极快,宋韵的心也跟着跳,她肚子疼的无法思考,脸色越来越白,感觉到有温热液体从哪里流出,空气里布上了血腥味。
张尔成用了极短的时间,将她送回了汉庭园。
陆建已经在等,次卧房间里有之前就为她生产准备的各种器材,中间一个架子隔开,架子上挂了一条蓝色的布帘。
布帘后,一个小小的手术台放在那里。
宋韵疼得几乎没了知觉,可思路却在这时又因为疼痛无比清晰,身体下的手术台坚硬而冰冷,张尔成的脸沉静而寡淡,只有那双眼红得好似染了鲜血。
不知是不是疼的,宋韵双手抱住肚子,大哭大叫,“你骗我,你又算计了我是不是,你根本没有去海城……啊……”
浑身的感官都被腹部的疼痛所拉扯走,五脏六腑都在疼,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和毛孔,似乎都开始叫嚣。
剧烈的疼痛让脑子里的白光一点一点堆积,堆积到了某个点时,变成了一片空白,全世界都安静下来,所有感官都被屏蔽,只有腹部的痛楚来得狰狞而真实。
张尔成站在蓝帘子旁边,垂着头看她,外面的阳光浅浅照耀着他,他身上却看不出半点暖意,犹如一个病人,只是立在那里,周遭寒意层层。
陆建先拿了针管,往宋韵的腰腹注入了什么药水。
麻痹感传来,缓解了一点儿疼痛,却也只是一点儿,宋韵被这一针麻醉弄得思路又变成了混沌,她微张着嘴眼泪大颗大颗掉落,模糊混乱的视线里,只有张尔成高大的身影。
他负手而立,从起初的站立开始左右来回地走动,下颔线条紧绷,整个人身上透出阴郁而沉闷到了极点的气质。
从一开始,两人其实都知道这孩子想要生下来太难。
何况在这之前,还受过宋韵的摧残。她砸的那些拳头,吃下去的那些精神药物,早已给这孩子埋下早夭的前奏,今天撞上车子的那一遭,就是最后致命的一击。
这一个月来,她每天晚上都能感觉到它在隐隐作痛,身上也会出很多虚汗冷汗。
陆建从最开始的建议,就是专业的角度。
将近快要五个月时的终止妊娠,远远比前三个月更为痛苦。
即便有麻醉,也似乎并起不到什么作用。
宋韵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冰冷的机械撑开身体,将那一团还没完全成型的血肉一点点刮走。
连头发丝都好像是疼的,她好像也已经没有办法呼吸,只能干巴巴地躺在手术台上,泪流不止。
张尔成盯着她 眼泪,背在腰窝的手握紧成了拳,又松开,听着她痛苦的哭喊,他胸腔里像被埋了千万根银针,深深挑开他殷红的血肉,刺得他心里建筑多年的山全部崩塌。
他步伐不稳,高大的身形都开始摇晃,艰难地来到宋韵身边,弯腰,吻了吻她的额头。
一滴眼泪顺势砸在了她脸上。
极其滚烫,与身体里的疼痛几乎形成她最鲜明的感受。
世界开始慢慢变暗,宋韵最终疼得没有了意识,双眼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许久之后,宋韵被抱回了主卧,陆建给她打上了点滴,她还昏迷着。
张尔成与陆建离开房间,将门虚掩好。
客厅里,赵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
张尔成看见他的刹那,胸腔怒气爆发。
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张尔成冲上前一脚踹在他腹部,赵云吃痛,闷哼一声往后退,跌倒在了地上,也不还手。
张尔成弯腰,一把拽住他的绿毛,从身上摸出折叠刀,对准了他喉头,双目充血红得诡异,“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你打的什么主意,真认为我看不出吗。”
赵云滚了滚喉咙,眼里闪过了一抹无畏,坚定道:“我这么做,是为了成哥好!那女人一天不死,你一天不正常!”
张尔成手中的刀转了个方向,径直刺穿赵云的肩窝。
赵云吃痛闷哼,鲜血染红了张尔成的手。
张尔成盯着他,“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吗。如果她死了,我也会跟着一起死。”
“你有孩子,我不杀你。你自己去自首,把宋志光的事交代清楚。”
赵云咬牙,不甘心:“我真不知道那女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而且这件事,你也不能全部怪我!”
“我不明白,你竟然选择要做的事,就应该放弃她。你这次……”
陆建这时推了推主卧的门,转头对争执中的两人道:“张先生,太太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