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门关上,宋韵盯着指尖的香烟发了很久的呆,在烟快要燃尽时,她将烟蒂摁灭,走到落地窗栏杆边,看向楼下的花园。
夜很黑,田园灯是太阳能的,在冬天的夜晚总是格外灰暗。
在那片灰暗的花园里,宋韵看见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似有一点猩红轻轻晃动,空气里有淡淡的烟味飘散,其中隐隐夹杂着橘子香气。
紧跟着她的手机响起‘叮’一声的短信提示。
宋韵拿起来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短信:【新年快乐。】
她猛然抬头看向花园里的那点猩红,与此同时,一道模糊的人影迅速闪过,她正要直接从二楼这里翻下去,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低头去看。
【宋韵,等我。阅删。】
宋韵再抬头,花园的角落里黑暗又安静,仿佛刚才的人影和猩红只是她的错觉。
宋韵盯着那两条短信,这一刻她心跳如擂,紧紧握住手机。
宋韵颤抖着手指,将短信删除,不留一丝痕迹。
*
这个新年宋韵过得格外抑郁,宋至诚和宋至阳两个叔叔忙着各自在娱乐圈的事业,过完除夕夜就走了。
临走前,宋至诚叮嘱宋至光要看住宋韵,不要让她出门,算是‘禁足管教法’,而宋至阳只是安慰她要每天开心,等他拍完这部戏就回白城带她出去玩。
宋韵也没想着要出门,她每天窝在自己的房间看书画画,时不时会看看手机,隐隐在期待什么。
但从那天晚上之后,那个陌生号码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她也不敢主动联系,因为她知道对方是随时处于危险中的成哥,而不是娱乐圈的大资本张尔成。
宋韵被禁足了七天,第八天的时候,早晨七点钟,她被手机铃声给吵醒。
她睡眼朦胧,看也不看来显直接接听,“你好。”
“是我,张尔成。”
宋韵脑子一个激灵,瞌睡全无,她猛然从床上弹坐起来,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张先生,您……”
“我回来了。在宋家别墅门口等你。”
说完,张尔成先掐了电话。
宋韵掀开被子,赤着脚下床,她迅速走到落地窗边,拉开遮光的窗帘往外看,果然就看见别墅的铁艺门外,停着一辆黑色宾利。
张尔成穿着卡其色的长款风衣,一条黑色的长裤,他靠在车门边,臂弯里夹着一份文件,另一只手拿着烟,他像是有感应般,忽然抬头向宋韵这边看来。
宋韵的心一跳,却就站在那里跟他遥遥对视——即便两人根本都看不清彼此的脸。
她拿起挂在旁边的外套,就这么随便套在身上就冲下楼去。
一出大门,冬天的冷风嗖嗖刮在脸上,宋韵却仿佛感觉不到冷,一口气冲到别墅外面,站在张尔成面前微喘着气。
张尔成见她头发散乱,跑得面色涨红呼吸急促,他唇角微勾,“你很激动。”
宋韵仰头看他,两个月不见,他瘦了,气质也更淡漠了,双眼一如既往的漆黑,面目冷淡,即便唇边有浅浅的笑意,眼里也没有暖色。
他迈步向她走来,那一刻,宋韵觉得他好像从黑暗里挣扎出来了,在迈向她这边的光明,。
他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宋韵偏头看去,只见宋至光的车横冲出来,拦住了张尔成的脚步。
宋至光从车内下来,他大步走到宋韵身边,将她拽到自己身后。
“张总这是做什么?”
张尔成淡淡扫了他一眼,只对宋韵说:“跟我走。”
宋韵站在宋至光身后没有动。
“宋韵。”张尔成喊她,语气沉了几分。
宋韵双手握得死紧,感到手心都出了薄汗。
“张先生,抱歉,我不能跟您走。”
张尔成垂下眼,鸦黑的睫挡住漆黑眸子里的暗,他云淡风轻地问:“你确定吗。”
宋韵看着他,他面色柔和得像春日新吐的绿芽,带着盎意生机,却在这下方掩藏着黑而硬的泥土,压得她生出窒强烈的息感,揣着忐忐忑忑的心,硬是说不出一个字。
张尔成却仿佛解读了她的心思,他上前要拉她走,宋至光眼疾手快的拦住,他字句有力地说:“张总,私闯民宅是犯法的。我想您也不想收到我的律师函吧。”
张尔成没搭理他,抬手就要将他拂开,宋韵以为他要像打冯豫那样他,忙冲出来一把抱住他的手阻止。
张尔成低眸看她,:“跟我走,有事跟你谈。”
他一个大老板亲自带了文件过来,宋韵想到了什么,正要同意,他手机这时响了起来。
张尔成拿起手机,宋韵下意识瞥了一眼,来显是‘赵云’。
他接听,并没有按免提,宋韵听不见赵云说了什么,只感觉到张尔成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他英俊的面容温和而宁静,像温柔的风,那双漆黑的眼里却仿佛翻起了惊天骇浪,滚滚的暴雨都下在他眼中,在他看向宋韵时,那些暴雨顷刻间将她给淹没。
他挂断电话,看向宋韵的眼光黑沉如夜,问话的语气依旧是柔和的:“是你授意的吗。”
宋韵被他看得心里发慌,她像是被一匹野狼盯住的猎物,随时会被撕成碎片,她颤声问:“什么?”
宋至光这时说:“光凭我一个小小的律师拿不出那么多,必然是整个宋家的人共同商量凑齐的。宋韵身为中心人物,自然全凭她的意思。”
随着他话音落下,张尔成笑了出来,那双漆黑的眼除了漫无边际的黑一无所有,他的眉目也仿佛都染了这冬季的寒冷,是永远化不开的霜,往后会凝结成永久冰冷的雪。
宋韵心脏畏惧的紧紧缩起,惴惴不安的盯着他。
他拿出打火机点起,火苗在他指下窜出,惹燃了文件的纸张,火苗缓缓往上烧,几乎都要烧到他手指时,他姿态优雅的将纸张一扔,纸张燎着火缓缓下坠,无端端燎起凌厉的风。
宋韵被这景象惊得身形不稳地晃了晃,心里七上八下得让她头晕脑胀。
张尔成深深看了宋韵一眼,他眼里是漫漫无边的冬夜,黑而冷,往后将没有一缕光能将其点亮,亦没有一簇火能融化其冰霜。
他神色淡漠地抬起脚来,锃亮的皮鞋踩在地面的纸张上,火在他脚下熄灭,他转身上车,汽车在宋韵面前飞驰而过,速度如飞,扬了漫天的寒意。
宋韵低头,看向那被他踩过的纸张,火只烧了大部分,留下了三分之一的纸张。
白纸黑字,她将上面的几个字迹看得清清楚楚:
【结婚协议。协议人:张尔成 宋韵 。确认签字:张尔成】
宋韵那一栏,是空的。
宋韵整个人僵硬住,心里仿佛被人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血淋淋的,世间再无任何东西可填补那一处空缺,也没有任何灵药可治愈她心里的血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