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戴着金丝边的方形眼镜,干练的黑发被梳到脑后,额前的两束刘海自然垂落,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温和的气息。
第一看去确实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这也许是心理医生这个职业应该具备的能力。
诊所内,明亮的房间里只是简单的摆放着几张桌椅。
医生就坐在桌后,看着许夜,柔和的问道:“最近还有再听到那些声音吗?”
许夜点了点头,“还是同样的时间,同样的感觉。”
……
接下来都是一些例行问答,许夜感觉有些无聊,但是林期在一旁倒是听得十分认真。
结束之后,医生低头在纸上快速写着什么,房间内只剩下笔尖在纸面上摩擦的窸窣声。
“好了,”医生抬起头,神色忽然严肃起来,“其实你这种情况更类似于一种精神疾病。”
“这是我经过几个月的观察得出来的结论。”
林期皱起眉头,但许夜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其实很早之前他就说过,自己可能是精神出问题了。
只不过那时候林期坚定的认为许夜这样只是心理压力造成的。
“但是你的各种行为和认知又和正常人无异,所以我和其他几个研究精神疾病的专家讨论之后,”医生继续说道:“决定向你提出几个建议。”
“首先,你有没有仔细倾听过那些呓语?”
许夜点头,“但我听不懂,它们语言不像是人类使用的。”
“好,”医生点头,说道:“我们的第一个建议就是,等你耳边的呓语再次发作的时候,让你的朋友和你一起,尝试看看他能不能听到。”
他看向林期,“你愿意吗?”
林期立马点头,其实他也一直很好奇许夜所说的呓语。
许夜沉思一会,“可以。”
“第二个问题,你有没有尝试过和它们交流?”医生问道。
“没有。”许夜摇头,那庞大的呓语像是要撕裂他的脑袋一般,所以每次发作他都是大声唱歌来缓解疼痛。
“那我们的第二个建议就是,”医生认真的说道:“不论有多痛,你都试着忍住,然后去和它们对话一下看看。”
许夜摩挲着下巴,叹口气道:“我尽量。”
“这个世界是存在神秘侧力量的,”医生缓缓说道:“我现在比较担心的就是影响你的,不是纯粹的疾病,而是那些源自神明的东西!”
许夜眼中一亮,但很快便遮掩下去,心中感叹,这个医生果然是有点东西的,还真给他猜到了自己病症的根源。
耳边的呓语肯定是源自神明,这一点他自己早就猜到了,不然他精神世界里那扇青铜巨门如何解释。
林期则是瞪大了眼,“不是吧,那夜哥还有救吗?”
和神明扯上关系的事情,好像都没有好结果。
医生微笑着摇头,“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是我能所解决的范畴了。”
“不过我认识几个朋友,他们对这方面很有研究,到时候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下。”
“那可太好了。”林期立即握住医生的手,“只要能把夜哥治好,不管多少钱,本少爷都出得起。”
许夜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你小子这么激动干嘛,而且还用你出钱吗?我又不是残废了。”
但他看得出来林期是真心的,和这小子朋友没白交。
医生温和的抽出手,说道:“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只不过是提前给你们做个心理预防。”
林期挠着头,“多谢医生。”
“分内之事。”医生微笑着,脸上的镜片里映射出两人青涩的面孔。
……
从诊所里出来,林期坐在驾驶位上问道:“夜哥,去我家吃饭不?”
许夜拉好安全带,摇头道:“不了。”
他回头看向阶梯上不大不小的诊所,医生站在上面向他们挥着手,高瘦身影像是融入在诊所的黑暗里,反光的镜片下看不清医生的表情,只有脸上落下的斑驳树影。
“我还有些事要做。”许夜收回视线,轻嗅着鼻头。
“好吧。”林期失望的点头。
dagger Gt 轰鸣着引擎消失在医生的视线里,他站在门口,久久凝望着才转身离去。
“夜哥,叔叔阿姨还没有消息吗?”
敞篷的跑车平稳的驰骋在大路上,林期降缓了车速,让车顶灌下来的风更温柔一点。
许夜靠在车窗上,夏日的空气里带着几分燥热,但常青市靠近西海,所以这份燥热中又有着些许潮意。
他摇了摇头,说道:“老爸他们去旅游,从来都是鬼鬼祟祟的。”
“上次玩失踪失踪了一年,这次失踪也才几个月而已,不着急。”
爸妈最大的爱好就是四处旅游,他们立志要走遍世界每一个角落,所以从许夜上大学之后他们就开始了这个计划。
而且每次出去都玩失踪,无论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
一开始许夜还会担心,直到两人后来有一天突然回家,告诉他这是怕宝贝儿子打扰到他们的二人世界之后。
许夜就再也没有主动问过这两人的踪迹了。
林期叹了口气,“叔叔阿姨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不让人省心。”
许夜耸耸肩,“两个长不大的小孩子而已。”
记忆中,老妈贪吃贪玩得像是个少女,总是黏着老爸让他学习电视上美食节目里的食谱。
只不过老爸的做饭天赋似乎没有那么高,每次只能弄出来一团漆黑的不知名糊状物让老妈气得自己点外卖。
然后第二天再度重复同样的剧情。
年幼的许夜大概从没吃过一顿正常的家常饭菜。
一想到这里,许夜就感觉自己脑仁疼。
“夜哥你的事不用给叔叔阿姨他们说一声吗?”临近学校,林期最后问道。
许夜摇着头,“不用,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俩在外面玩我还能轻松点。”
林期握着方向盘,没再说话。
……
夜色降临得很快,大街上来往的行人和车辆逐渐稀少,在这神色匆匆的生活里,似乎有人多停留一秒都是罪过。
常青市不像是那种国际化的大都市,深夜里都能闪烁着霓虹的灯红酒绿。
一栋又一栋高楼的灯光黯淡下去,人们进入梦眠。
但某些人,已经提刀出门。
“摇啊摇,十五摇过春分就是外婆桥……”
黑暗中,少年拖动长刀,刀鞘摩擦着地面溅起微弱的火星,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晃动着莹黄的光尾。
他站在小诊所的台阶下,喉咙里哼着那首儿时的歌谣:“盼啊盼,”
“阿嫲阿嫲的甜甜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