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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穗看清了报纸的日期,这才展开余禾苗的信:

“我的二妹,见字如面。姐姐最近心里不好受,所以没有给你写信。现在事情基本告一段落,姐姐才敢告诉你。

报纸你看见了吗?最近生产队发生了这件大事,真是把咱们整个三小队的所有人都打击得没了精神。

报纸上没有详细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据说是担心被人乱传话,会影响整个地方食品安全恐慌。我们也被勒令不能随便谈论这件事,现在我冒险跟你说,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举报,但愿不会吧。

唉,我告诉你,我们生产的新产品龙须糖里面含有老鼠药,有两个城里人吃了以后觉得不舒服,马上去了医院,就没死,还有一个是乡下的老太太,吃了以后来不及送医院,就死掉了。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那个乱啊,所有供销社发出告示,只要是我们这个牌子的东西,全部不许吃,广播里面也发出紧急通知,只要是我们这个厂出的,这个牌子的,全部不能吃。从广播喊的开始,我知道,我们厂完了。

可是,我们厂里的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找问题,怎么也不想不明白,为什么在龙须糖里会出现老鼠药?”

余穗看到这里,眉头皱得能打结。

这些事,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食品里怎么可能会有老鼠药呢?

这是人为的吧?

余穗深呼吸,继续往下看:

“二妹你知道的,我和汤招娣是多么爱惜这份工作啊!我们对卫生要求都很认真的看待,严格按照你列出来的要求生产食品的啊!讲真,每天头发都梳得不能掉一根,唾沫星子都不许自己漏出来,怎么可能有乱七八糟的药呢?

最早做试吃产品那会儿,仓库很旧,有发现过老鼠,但是因为我们生产的是食品,所有当时大家都开会研究了怎么保证没有老鼠出现,大家都说,厂里绝不能用老鼠药,而是改用的鼠夹,就怕会引起食品安全事故。

甚至我们为了不让老鼠有机会进入生产车间,还把门缝什么的都堵上了,汤招娣为了彻底清除老鼠,还在仓库门边睡了几晚,说要抓老鼠,绝对不让咱们厂里有老鼠,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发现老鼠的踪迹了,但最后,却说我们的食品里有老鼠药?我们真的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所以,大家都认为,我们厂里被人恶意投毒了。

一开始,大家怀疑是咱生产队的社员。

可是最后大家都觉得不应该啊,去年底厂里给大家分了钱和肉,今年三月份也分了一次,每个社员都很感谢咱厂里,都把咱厂子当光荣的事情讲。要是厂子毁了,咱生产队社员人人都亏了,所以不能是咱自己生产队的人的,是不是?

非常有可能是别的生产队的。

自从咱生产队办了这个厂,人家都很羡慕,可更多的估计是嫉妒。

因为张彩凤是女厂长,有的生产队还嚷嚷着要把自己生产队的队长换掉,所以好几个队长都生张彩凤的气,张彩凤去公社开会,没少受委屈。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张彩凤一开始还能保持冷静,各种奔忙想平息这件事,她也觉得是被人投毒了,因为我们拿鸡鸭做实验,把厂里同批次的产品都试了,鸡鸭都好好的,压根没有中毒迹象。

要是因为生产过程中不小心掺杂了老鼠药,不可能同批次的东西啥事没有啊,是不是?

但是没等我们大家想出原因来,公安局的人来把张彩凤抓走了。

说她是主要负责人,不管她有没有错,出了人命的事,怎么都要抓起来的。

我们都很难过。

几个知青在这件事情上表现还不错,苏胜强被抓后,按理该轮到陶军去当工农兵大学生的,但是陶军没去,说他举报苏胜强,不是为了自己能当大学生,就是觉得苏胜强为人不厚道,所有他一直留在厂里,出了这个事,陶军带了头,和我们一直在调查,也联合了咱生产队社员给张彩凤作保,希望公安局能放了她。

现在邹书记把社员们写的作保联名信送上去了,暂时还没有回应。

邹书记说,就算是有回应,也不会那么快的。

唉,我们没有办法了,只能等待。

总之,这段时间真的很难受。

娘都伤心得病了。

因为厂子被封了,我肯定没有工作了。

我和汤招娣等几个正式工人,还都被叫去公安局调查过,娘怕我有事,我被带走的当晚给吓病的。

爹告诉我说,那些我没在家被调查的日子,娘发高烧,晚上一直喊你和我的名字,怕我会被抓起来,也怕你在北方会有什么事,可是她高烧退了以后,我回到家,她却又说自己没事,不让我担心,也不让我把这个事告诉你。

她说你能去北方和夏凛生团聚,是天大的好事,就让你在那边好好过吧。

厂里的事能不牵连到你,已经是万幸了。要是你还在咱家,说不定连你一起被抓走。

二妹,真对不起,姐姐没有当好姐姐,让娘为我操心,也没保护好厂子,说来是真难过啊。”

余穗看到这里,抚了抚纸张。

纸张上有明显的泪痕。

余禾苗是真难熬啊。

余穗叹了口气,鼻子也有些酸楚。

真想不到,那个花了很多心思弄起来的厂,结局竟然是这样的,别说余禾苗了,她也接受不了,兴致勃勃地抢了信,却原来是这么让人伤心的家书。

但还得继续看下去。

余禾苗交代的还是挺详细的:

“厂子被封停工了以后,生产队也有人来闹。像汤招娣的弟媳妇那种人,早就看这个厂不顺眼了,因为被她辱骂看不起的汤招娣能进,她却没有进;汤招娣有工资,她却没工资,她那小心眼就一百个不舒服,她就撺掇了好几个妇女,趁着我们几个正式工不在厂里,把里面的机器啊面粉啊糖啊什么的,都抢走了,然后自作主张地给好几家人分掉了。

邹书记知道了,来找他们批评了几句,但也没有办法,因为法不责众,半个生产队的人参与了,面粉和糖都吃掉了,书记又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