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崖上跌下,能保住一条命,都是因为他内力高深,护住内脏,外加运气好了。”
“至于何时能醒,能不能醒,皆看他的造化了。”
苍老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惋惜。
先前开口的少年再度问道:“爷爷,他的手好像是刨树枝灌木被划成这样的。”
“带着这样一身伤,他在找东西吗?”
“或许吧……”
声音渐渐远去,墨瑢晏努力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好似被千斤巨石压着。
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没法睁开。
挣扎了许久,他再度昏昏沉沉睡去。
再次恢复意识时,耳边传来哗哗的水声。
紧接着,之前听过的少年声音响起,“呀,你终于醒了!爷爷说你今天如果还醒不过来,可能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墨瑢晏长睫颤了颤,吃力地扭头,看向身侧。
入目,是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
身穿浅蓝色朴素的麻衣,娃娃脸,双眼黑亮,如同葡萄,一眼便让人心生好感。
“多谢相救。”勉强从喉间溢出四个沙哑的音节,墨瑢晏抬手,按在浴桶边缘,便欲起身。
少年连忙扶住他:“哎,你别动,小心银针移位!”
墨瑢晏只微微一动,丹田以及胸口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间霎时布满冷汗。
“你内伤太重,最近一个月内都无法调动内力,心肺也受到损伤,必须好好修养。”
“咳咳......”墨瑢晏低低咳了两声,听到自己的伤势,眼底色泽并无丝毫变化。
待眼前眩晕散去,他艰难地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一名穿着男装的女子?”
少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胸前的银针,确认没移位之后,松了一口气,“没有,我和爷爷出去采药,就只捡到你。”
“哦,对了,我叫任乐,公子你叫什么?”
“你们是被人追杀吗?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来,公子还能活着,真的算是奇迹,你说的女子,大概已经死了。”
墨瑢晏心口骤然一紧,喉间瞬间涌上腥甜。
他不动声色地闭了闭眼,咽下这口腥甜。
再度开口时,嗓音沙哑平静,“麻烦小兄弟扶我起来,我得走了。”
任乐翻了个白眼:“走?大哥,你现在但凡能自己站起来,我都佩服你。”
墨瑢晏沉默了一下,嗓音沙哑至极:“那我什么时候能走?”
这次回答他的,是任乐的爷爷,“公子,你伤势太重,加上长时间淋雨,肺部受损,要想下床,至少得施针喝药七天。”
七天......
墨瑢晏血肉模糊的指尖,猛地用力抓紧了桶边。
指甲瞬间崩裂,鲜血再度溢出。
“哎,你别用力啊!”任乐惊呼一声,连忙捧起他的手,“又得重新上药了。”
老者捏过墨瑢晏瘦削的手腕,细细探脉。
片刻后,他松开手,轻叹一声,“公子,我们在崖底,只看到你一人。”
“至于你说的女子,要么被人救走,要么掉入河中......”老者顿了一下,并未隐瞒,“生死不明。”
墨瑢晏清隽面容,清冷淡漠。
周身散发着寒入骨髓的寒意,明明未说一个字,却让人觉得如坠寒潭。
任乐身子一颤,抱着胳膊搓了搓。
墨瑢晏垂下眼,鸦羽般的长睫,彻底掩住他眸中思绪。
好一会儿,他才淡淡道:“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接下来七日,他完全配合祖孙二人。
吃药施针,泡药浴。
整个人好似雪山之巅精美的冰雕。
美则美矣,却无一丝属于人类的七情六欲。
浸透着幽兰气息的崖底,由于常年人烟罕至,山间小兽,怡然自得。
悠闲徜徉林间的小兽们,看到皮相绝佳的人类忽然闯入,不仅不躲,有胆大的还好奇迎上来,嗅了嗅他的衣摆。
墨瑢晏的闯入,似一抹黑白突然染在色泽艳丽的工笔画卷上。
周身清寒的气息,与周围的活泼生动格格不入。
他缓步走在草地上,墨发松松绑在身后。
微风吹拂间,几缕调皮的发丝落在他隽美的面容上。
极致的白与黑,愈加勾勒得他容颜隽美瑰丽。
他站在一条清澈的河边,垂眸看着河中的游鱼,眸色淡淡。
阳光洒落河面,渡上点点碎金。
身姿欣长的男子,静静站在河边。
微风卷起他黑白的衣摆,勾勒出淡漠凉薄的弧度。
任乐追了过来:“殿下,你身子刚好,不能走那么久,快和我回去!”
虽然爷爷隐隐猜测到他们救的人是东启战神三皇子墨瑢晏,但直到墨瑢晏并未隐瞒,告知他们真实姓名,他依旧觉得有些玄幻。
三皇子保家卫国,征战沙场,对他来说就如那不敢亵渎的榜样。
如今,这榜样就在自己身边。
这种感觉,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形容。
总感觉在做梦。
墨瑢晏垂了垂眼,许久不曾说话的嗓音,透着沙哑,“任乐,有纸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