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紫烟和陆云深回到开门口，看到一排跪着的老人，脚步同时顿住。
这时是春天，晚上的风还夹杂着丝丝冷意。
淡淡的花香从院子里飘出来，伴随着双胞胎咯咯的笑声。
林家大门紧闭，只有丝丝光亮从门缝里透出来。
“阿烟，你们可回来了…”陈婶子看到他们，赶紧小跑过来，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林紫烟听了只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还有这么无耻的人？
为难别人还以死相逼？
道德绑架吗？
她抬脚往前，目不暇视地推门进院子。
阿太如平常一样准备好了晚饭，妹妹们在跟双胞胎玩。
陆云深走进院子直接把大门关了。
“阿太，你歇一歇，我来摆碗筷。”林紫烟忙上前拉住阿太，让她坐下。
她虽不懂什么法事，但也知道这些是特别耗费个人寿命的事。
韦二肯定知道阿太能破解，所以才敢铤而走险做出这样的事。
而韦家的族人竟然请了族里年龄最大的几个老人，上来就跪地不起，想逼阿太出手。
这样的心思说歹毒也不为过。
这顿饭吃下来，大家心思各异，拒口不提门口的事。
林阿太吃完饭就起身去给双胞胎冲奶喝。
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说什么的都有。
“韦阿婆快九十的人了，这么跪下去肯定会出事的……”
“要怪就怪韦家的族人，自己约束不了人把难题丢给林阿太。”
“韦二这次算准了同祠堂的老人会这样，才敢做出这种事的。”
“林阿太心也太狠了，帮一下怎么了？只是做一次法事而已。”
“呸！那你去做这次法事啊？这种寿命的事谁会愿意？”
“……”
跪着的几人还没说什么，来凑热闹的人就吵起来了。
而韦家的族长迟迟没来，更让人一阵唏嘘。
合着韦家祠堂的人都默认，这事必须让林阿太出面化解了？
村里人觉得韦家人做事太恶心人，本要送东西过去的几户全都歇了心思。
他们的议论声传入院子内，林紫烟听得一清二楚，目光逐渐淡漠。
林阿太靠坐在院子的藤椅上，不为所动。
双胞胎被陆云深抱上二楼洗碗，两个妹妹也跟上去。
林紫烟只觉得奇怪，同个祠堂的，怎么会有这样的规矩？
那些老人怎么知道阿太可以化解的？
“阿太，你真的会做法事？”林紫烟手撑着下巴，看向她。
老人浑浊的眼睛闪着丝丝冷光。
这事知道人并不多，现在全村几乎都懂了。
“做啥法事，不过是拿寿命去抵而已。”阿太幽幽地说。
这种能力没人想要，但这辈子她得到的东西太多，总有约制的让一切能平衡。
林家看似躲过了战乱，每一代都不缺钱财，但每一代都有无法避开的劫难。
林阿太看着孙女，仿佛在透过她看别人一般，轻拍她的手，
“躲不过去就顺势而为，以前你不也是被占据了灵魂吗？”
林紫烟瞳孔地震，从话语中窥探到了她重生在这的原因……
她的童年记忆一瞬间陷入混乱，好像很小的时候，她真的住在这里，同样的海边，同样的祠堂……
林阿太眸光闪了一下，原本还能再偷几年时光的，现在可能不行了。
她可以不顾及韦家人，但因此而被反噬的后生呢？
林阿太叹了一口气，果然只有太阳和人心不能直视。
不管她插手与否，这件事好像都和林家扯上了关系。
今天从韦家祠堂经过时，她看到了满是幽怨的灵魂，那目光冷厉。
“阿太，你是说我就是您本来的孙女？”林紫烟紧盯着她。
那么她前世所经历的又算什么？
林阿太目光悠远，“本来就是，只是迷失了而已。”
阿太握住她手上的佛珠，然后掀起自己的袖口。
林紫烟看到了一模一样的佛珠。
阿太不管天气多热一直穿着长袖长裤，从未露出手腕……
阿太，“这是你阿公去庙里求的，本来就是一对，你出生时我把它戴在你的手上，那时你的手腕很小，佛珠好像会收缩一样逐渐收紧。
后来这串佛珠突然不见，我就知道你不在了。”
林紫烟握住佛珠，感觉到珠子逐渐有了温度。
而两串佛珠散发着檀木香味，让两人仿佛置身寺庙一般，让人身处宁静的氛围。
林紫烟冷静下来后，眼眶红红的，“你不能拒绝吗？不要去。”
她几乎可以笃定，阿太今晚要去韦家祠堂。
林阿太眉眼含笑，轻抚着她额间的碎发，
“别担心，只是少几年寿命而已。阿太这辈子活够了，想积福气给小辈。”
林紫烟抓紧她的手不放开，阿太说最少能陪她们十年的……
少几年是几年？
4年？5年？
林阿太神色淡然，看向天空高挂的月亮。
月有阴晴圆缺，月满则亏。
…
当天晚上，韦家祠堂的诵经声突然戛然而止。
韦彩霞从敞开的四方天井看向天空，月亮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的。
祠堂外面，好像有一个黑影穿着一身长袍，只点了白蜡烛和几支香。
祠堂堂屋里诵经的师傅全停下来，瞪大眼睛看着门口。
乌鸦围绕着那团黑影，叫声如在诵经一般。
然后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界把他们都排除在外。
林紫烟站在黑暗处，手攥紧着。
墨黑吞噬一切，瞬间迸发出来金光笼罩在祠堂的上空。
阿太脱下长袍，用蜡烛把它点燃，下把火烧了。
在祠堂里的众人没反应过来时，林阿太已经离开了，好像从未来过一样。
林紫烟扶着她离开，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很平静从容。
太阳缓缓升起，照亮村子的每个角落。
韦家的祠堂聚集了整个族的族人，把韦二一家请出祠堂，从此把他们从族谱划去。
韦二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他本就打算今天让人抬棺出祠堂。
“我又没有做危害族人的事，你们没有资格这么做，要怪就怪林家那个老太婆没良心，眼睁睁看着你们陷入绝境…”韦二大声骂着。
他一直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这事本来就可以用其他方式解决的。
当然，他从未想过别人要付出什么代价，反正不是他家付出就行。